月色过撩(289)
她应该问一句“有人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将行李箱靠在墙边,鹿呦松了拉杆,鬼使神差地,依旧没有出声。
鞋柜里有新的素色拖鞋,她拆了一双换上,顺着声音的方向轻手轻脚地往里屋走。
别墅的装修属于托斯卡纳的风格,有种远离城市喧嚣的温馨舒适,一楼没什么特别的。
上到二楼,有个露台,能看到远处的百花教堂。
但现在,她没闲情雅致欣赏外面的风景。
女声越来越清晰,说的也许是意大利语,也可能是其他国家的语言。
总之,叽里咕噜,鹿呦一句都听不懂。
鹿呦往前走了一步,刚好对方从拐角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愣了一下。
美丽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年轻女人,一头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有着意式美人明艳浓丽的五官,还有其他国家血线混合的高质感。
换作平时,鹿呦一定会心思单纯地欣赏对方的颜值。
但现在,她直觉对方和月蕴溪关系匪浅,以至于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生出类似自卑的心理,促使她不自觉地将抓着乐谱花束的手背到了身后。
见到鹿呦,对方对着手机那端又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歪头看向鹿呦,眼神里满是疑惑。
注意到对方拎着小提琴包。
鹿呦猜测应该是云竹的师姐,用英文做了自我介绍。
“哦~你就是那个小鹿!”对方操着一口算是流利的、稍微夹杂了点口音的汉语对她说,“你好,我叫Elena,是蕴溪的……好朋友、好搭档。”
中间的停顿,不知是在思考中文该怎么说,还是在思考关系该怎么定义。
鹿呦嘴角扯出一点礼貌的弧度:“她在房间么?”
Elena说:“嗯哼,她刚睡下。”
这应该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但中文的博大精深,让她忍不住多想,这句话是不是在委婉地提醒她,不要打扰一个已经休息的人。
鹿呦紧了紧手问:“我想看看她,可以么?”
明明没分手,她还算是月蕴溪的女朋友,现在却要问另一个女人,可不可以看看她。
“当然!”Elena说,“有你在我放心极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鹿呦点点头,Elena的友好与直接,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月蕴溪睡在第二间房。
鹿呦站在门口,慢慢地吐息,做了无数个深呼吸,犹豫是应该敲门,还是直接进去。
半晌,她敲了两下门。
很轻,怕里面人真睡着了,被她吵醒。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动静。
鹿呦这才握住门把手,沉了力气轻轻往下压,一点点推开。
下午三点多,日光还算柔暖的时间段,但窗前闭着厚重的窗帘,将整个空间都笼在了昏暗里。
房门关上,只剩下缝隙里透进的一点日光。
鹿呦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深色的四件套,衬得被子里的人脸色更加苍白,不知是睡得不好,还是伤口会隐隐泛疼,月蕴溪眉头轻蹙着,搭在脸颊边的手也微微动了一下。
但没有要睁眼清醒的迹象。
鹿呦脱下挎包,连同乐谱花束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动作轻得像是被慢速播放的镜头。
放好后,鹿呦搓了搓冷冰冰的手背,又贴嘴前哈了热气,等手背温度恢复正常了,她弯腰,伸手去探了探月蕴溪的额头。
温度比她的体温高些。
不好判断是在正常范围内,还是在低烧。
鹿呦松了口气,收回手,慢慢在床边蹲下身,手轻轻搭在床边,支着脑袋,静静注视着床上的人。
安静里,依稀能听见腕表里时间跳动的声响。
她在一分一秒里,借着那一点朦胧的光,用眼睛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月蕴溪的五官。
瘦了很多。
才十几天没在一起而已,怎么瘦了这么多。
怎么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手机没了就没了嘛,追毛线追。
视线越来越模糊,鹿呦眨了两下水雾弥漫的眼睛,站起身,手捏着被子边沿。
她很想把被子掀开,看一看月蕴溪具体伤在了哪里,伤势情况如何。
但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停顿不过两三秒,鹿呦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动作轻缓地去抓月蕴溪脸颊旁的手,打算给她往被子里塞。
指尖刚碰触到肌肤,对方一个反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鹿呦心脏骤停。
还没来得及侧目去看这人是做噩梦了,还是醒了,手腕又被骤然往下一拽,她身体瞬间失了平衡,不受控地往前倾倒。
怕压到月蕴溪的伤口,鹿呦慌忙伸了另一只手撑在月蕴溪头另一侧。
柔暖的手臂擦过她的耳朵,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抚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鹿呦。”
极少数的,叫她全名。
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
而她想到了乐谱第一页,最下方,月蕴溪用橘色的笔写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无数次淌过我的思绪,滋养我的舌尖,在张开口的唇瓣里。
鹿呦别扭的撑着身体,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不了,也失去了言语,只有眼睛还能控制。
她眼睫颤了两下,目光下落,坠入月蕴溪深暗乌黑的瞳色里。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是质问。月蕴溪望着她,那双水润的眼睛,含着某种渴求。
“云竹说你受伤了,我……”
鹿呦话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