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327)
凭什么我做好了就是应该的,做不好、做错了就是罪不可恕呢?
还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从未好过,从始至终、从里到外都腐坏的渣滓!
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
为什么还要管我是死是活呢!”
最后几句,她几乎是尖叫着吼出来的。
鹿呦深深地闭了闭眼,掉头就走。
从初晓身边经过,被一把抓住了袖子,鹿呦顿住,眸光从眼尾冷冷地瞥扫过去。
初晓立刻松开了手,瞥了眼坐在床上掩面哭泣的陶芯,面上流露几分同情之色,低声问:“你不管她了么?”
“谁爱管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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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蕴溪和月韶走到门口时,刚好撞见鹿呦冷着脸从房里出来。
见她脸色难看至极,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月韶愣了一下,正准备问这是怎么了?
便见鹿呦脚下一个急刹车,掉头折返了回去,一把捞过初晓手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直接往陶芯脸上泼过去。
月韶惊到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月蕴溪轻挑了一下眉。
照这么看,以那种形式“还”她的鹿呦,真是已经很克制,很客气,很好脾气了。
水凉得透心,直直地泼过来犹如一个又一个水巴掌,笼腻在面孔上,不仅痛,还有溺水的感觉。
陶芯狼狈地张着口呼吸。
“一瓶够你冷静了么?”鹿呦将空了的塑料瓶子捏扁,扔到她面前,“再抽风,就再来一瓶,能冷静了我们再谈事。”
陶芯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才晃过神。
初晓看热闹不嫌事大,螃蟹似的挪过来,双手又奉上一瓶。
鹿呦接过。
陶芯下意识地用右手挡了一下脸。
鹿呦没忍心再泼,垂下了手,“能冷静了是吧。”
她缓了缓,开口道:“我也不明白你,以前我觉得你可怜,所以总想对你好一点。
但是陶芯,谁不可怜呢?
你如今遭遇的一切,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没经历过?
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又何止你一个?
我难道有比你幸福一点么?
至少你还有对你比对亲女儿还好的后妈,还有处处让着你的姐姐!你比世上太多不幸的人都要幸运很多。
为什么总把自己禁锢在过去的痛苦里,忽略掉自己当下所拥有的幸福呢?
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拥有又不珍惜的,是多少人羡慕而又得不到的?”
陶芯颤了颤眼睫,挂在上面的水珠落下来,让人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你在节目里站出来认错,是很勇敢。但你真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一切都一笔勾销么?你是以为自己仅仅只是偷拿了一首歌而已么?”
鹿呦顿了顿,给她时间自己去想,副歌里属于月蕴溪的情歌,其他部分本该也有陈西关实现梦想的机会。
见陶芯无地自容地把头垂得更低,她才继续,稍稍缓和了语气:“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们必须原谅你呢?
如果你真心悔过,就应该好好活着,学着做回以前那个真诚待人的你,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还有,生活是你自己的,别人认不认可你,真的没那么重要。
别人给不了你的,你可以自己给自己。
你想要得到爱,起码得先学会自爱。
总是活在过去,抓着失去的、无法拥有的不放,你永远不会幸福的。”
陶芯一怔。
“要死要活,随你的意,我都不会再管你。但我要告诉你,”鹿呦扯过堆在床尾的被子,覆盖在了陶芯身上,连头都罩住,潮了水的手指擦过鼻尖,“如果你死了,我不会为你感到难过,更不会对你有什么愧疚感。我只会记着,是你强调的别管你了,只会感慨你的懦弱和自私,然后将你完全忘记!”
她手一松,被子的份量沉沉下坠。
被被褥笼罩的世界,狭小、逼仄、黑暗,滞闷得人喘不过气。
陶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挂在眼睫上的冰冷水珠混着她滚烫的眼泪滑在脸颊上。
她将被子拽了下来。
冬日里最柔暖的阳光晒在冰凉而潮湿的脸上,透过模糊的泪眼,陶芯看见鹿呦的背影,在朦胧的光斑里踏出了她的房间。
叫她仿佛看见,鹿呦在彻底离开一个有她的世界。
而另一个人,也随之迈开了步子。
月蕴溪身形一顿,回过身,看着陶芯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哪怕我和呦呦不在一起,也不会永远围绕着你,或者说没有谁会永远围绕着谁。
而我们就算在一起了,也并不意味着,你就不是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了。
你本该有两个很疼你的姐姐的。”
本该。
陶芯垂着眼皮,抬手捂住心口,脸庞的下半部分抖得像是嘴里含了这两个字,吐不出,又咽不下,被笔锋剐得生疼。
耳边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匆匆的,急不可耐地去追前者的步伐。
月韶还没走,拿了条毛巾,坐到床边给她把脸和发梢擦了擦,叫初晓帮忙拿了套新睡衣给陶芯,转眸看见床单也湿*了,“这床不能睡了,去阿姨房间睡吧。”
陶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摇了摇头,喉咙间像堵着什么东西,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是养了十来年的孩子,见她这样,月韶于心不忍,再度开口:“别听你爸的,这房子不是他的,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陶芯浑身一颤,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
她恍然明白,堵在喉咙里的那股情绪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