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328)
是为自己以前对月韶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对不起……”她浓重的鼻音闷在臂弯里。
月韶叹了口气,以为她好些了,叫她换衣服换房间。陶芯却又是没了反应。
初晓小声对月韶说:“我觉得,她可能需要静一静。”
月韶再三犹豫,说了句“那门没锁,你可以随时过去”,便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动静,“咔哒”的声响落下,陶芯捂在胸口的手指动了动,掌心下,身体里,有什么沉沉地坠到了底。
于是,那一块空出了一大片的冷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慢地抬起眼皮,朝房门所在的方向,呆怔了一下,“你怎么没走?”
“怕你再嘎一次。”初晓手背在身后,目光掠过她左手手腕,扫过她苍白的脸庞,看向更白的天花板,“我可不是关心你。是因为我的生母就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的。”
陶芯微怔,左手的痛感迟钝地侵袭神经。
“从她手腕流出来的血把我白色纱裙染红的画面,缠了我十二年,每晚都会让我从梦中惊醒,直到去年,我才摆脱它。”初晓目光一沉,对上她的杏眼,“而你,又让我想起了它。”
“……对不起。”陶芯哑声说。
初晓和煦一笑,“你知道吗,‘对不起’,跟‘我爱你’,是一个量级呢。”
许是职业病,她低沉磁性的嗓音把话咬在舌尖上,缠绕得暧昧不清。
而陶芯知道,她是测爱的,见多了虚情假意,不信爱,也不信轻如鸿毛的“对不起”里有几分真心实意。
“你想接近谁?”
“怎么,你要帮我?”
“当作补偿,和感谢,谢谢你救我。”
“先欠着吧,有需要我会找你的。”初晓顿了一下,“你还会再来一次么?”
“什么?”陶芯不理解地看向她。
初晓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不会了。”陶芯淡声,“你放心走吧。”
初晓抬起脚转了半圈,似是要走的模样,却是慢吞吞地收回了脚,扭头看了陶芯一眼。
干瘦的一具躯壳,坐出一个颓唐灵魂的姿势。
在原地停滞了片刻,初晓挪步到床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床头柜上,缓步离开。
关门前,她低轻道:“希望下回办事,别再遇见你了,灾芯。”
门被轻轻关上,陶芯侧目看向床头,视线扫过垃圾桶里被啃食得奇丑无比的烂桃,目光上抬,看见柔暖的阳光轻抚细小的绒毛。
它静卧在那里,脆生生的一颗,新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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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轻车熟路地进到洗手间,鹿呦正要关门,月蕴溪手伸进门缝挡了一下,人跟着进来后,反手关了门,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鹿呦僵直的脊背逐渐软化,长而缓地呼吸,被不受控的颤栗间隔得断断续续,将情绪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顺势抓着月蕴溪腰侧的衣服,埋头在月蕴溪的肩窝,“……我感觉自己好坏,明明知道她也有在帮你跟我说话,不是故意把我们牵扯进来的,明明知道网暴有多过分,逼死过多少人,我还想用这种方式惩罚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站出来,如果是我将事情都曝光,如果她伤口再深一点,如果初晓发现得再晚一点……”
鹿呦低低地啜泣起来,再说不下去。
她撒谎了,如果陶芯真的死了,她会愧疚死的。
“不要假想那些没有发生的事,让自己陷入内耗,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月蕴溪轻轻抚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似顺毛般捋平她起伏的情绪,柔声安抚:“不受情绪影响的,没有一点私心的,那都不是人。”
她说得一本正经,正经到最后一句反而有点像骂人。
叫鹿呦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要说你坏,那我也坏。挺好,挺配。”
“你真的是……恋爱脑。”
“纠正,我是鹿呦脑才对。”
鹿呦破涕为笑:“什么鬼。”
听见她话音里透露的些微笑意,月蕴溪抬起她的脸,指腹摩挲过她脸颊上的泪痕,“好点了么?”
“好多了。”鹿呦用力抱住她,嘟哝,“但你不能再哄我了,我泪点低,经不住你哄。”
月蕴溪伏在她耳边,困惑的语气:“白天泪点低,经不住哄,晚上阈值低,也经不住哄,该说你是好哄,还是难哄呢。”
“啊!”鹿呦像被咬了耳朵,低低地尖叫了声,退开半步,拧开门把她往外推,“我要上厕所了,出去吧你!”
“砰”地一下关了门,隔着门板还能捕捉到月蕴溪的笑声。
低轻,但一点都没收敛其中的调侃意味,
鹿呦只觉得自己沸点也很低,又要烧起来了。
洗了把脸,等到脸颊上的绯色淡褪,鹿呦才推开门出去。
刚巧碰见背着从楼上下来的初晓。
“嗨,她应该不会犯傻了。”对方推了推眼镜框,“我先撤了。”
鹿呦“嗯”了一声,走没两步,又叫住初晓,“冒昧问一句,你是为了赚钱做……帮人测试的工作,还是因为……爱好?”
“当然是——爱好。”初晓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我有戏瘾,戒不了。”
鹿呦颔首,把推荐她去迷鹿工作的话咽了回去。
想问她为什么不去尝试考入影视学院,或者去跑跑龙套。
再不济,也可以去剧院做个话剧演员。
但初晓没给她问这些私事的机会,只留给她一个清介的背影,径直离开了。
后院的方向传来声响,鹿呦顺着声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