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5)
路灯犹如一轮皎洁明亮的月,悬在那道清瘦婀娜的身影上方,落了满身清辉。
比奶奶住院那会儿又瘦了许多。
显然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然而再心疼,她也没有足够的立场过问,没有更亲近的身份多做关心。
月蕴溪心头涩然,闭了闭眼,走了两步,停住,脚步朝鹿呦的方向转了过去。
其实可以发微信打招呼离开的。
可,私心作祟。
ˉ
鹿呦拨过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那端陶芯没有说话,但能听到细细的抽噎声。
鹿呦揉捏着太阳穴说:“刚谈的时候就说好的,如果我们哪天谈崩了,不要牵扯到彼此的家人与好友。你怎么想的,大晚上打电话给奶奶?是我截图发的不够明白,还是拉黑你不足以表达清楚我的态度?”
“我也不想打扰奶奶休息的,可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陶芯的音色轻熟不失甜美,鹿呦曾形容为山涧的河流,带着哭腔时,就像漫到心田,轻易就让人心软。
“好,你解释。”
“那个初晓是大粉,经纪人一直让我维系好和她的关系,所以我有时候会给她点赞回复,那就是句玩笑话而已。”
鹿呦闭目,不忍一句一句对峙将所剩不多的体面都撕碎,“她给我看了你们全部的聊天记录。”
陶芯:“……我承认是我没注意分寸和边界。”
鹿呦睁开眼,眸中划过痛色:“陶芯,我给你留面子,你能别把我当傻子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陶芯理直气壮中带了三分无辜,“你既然看了聊天记录,就应该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你是有看到我叫她亲爱的,还是……”
“原来……”鹿呦蹙紧眉头,打断她,“只要聊天记录里没有实际确认关系,就可以归类为没注意分寸和边界。”
陶芯呆愣住。
为鹿呦话音里不加掩饰的失望,也为她从未有过的冷然似结霜的语气。
陶芯也冷了态度:“那不然呢?你咬定我出轨了是么?”
鹿呦气笑了,笑着笑着生出浓浓的酸涩感,她低哑道:“我们分手吧。”
那段陷入了静默。
片刻后,陶芯长长抽了一声,委屈又可怜:“我承认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保证下次一定注意,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很会示弱。
多大的怒气,面对这样的态度,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在今天之前,鹿呦一听心就会软。
可现在,只有疲累,她长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年初你冷落我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好像感受不到你的爱了,你是怎么回我的么?”
陶芯陷入了沉默。
“你解释说是因为工作忙才忽略了我。”
“结果是忙着和别人聊天。”
“你承诺说你下次一定注意。”
“结果就是这么注意的。”
手机那端安静到仿佛电话已被中断,鹿呦声音逐渐低轻: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陶芯执拗地:“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明天我给你送票,我们见了面好好聊聊好么?”
鹿呦垂眼看着潮湿的路面。
坑坑洼洼,积水里盛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撒下的碎光。
雨滴落下,晕出斑驳的涟漪。
像被打碎的一面镜。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到此为止吧。”
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鹿呦颤着手挂断电话,双脚仿佛被定在原地,抬不动,走不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剜空了,又疼又茫然,
头顶罩过来一片伞状的阴影,鹿呦侧目,瞥见到熟悉的黑色西装裤料。
月蕴溪站定在她身侧,白净莹润的手握着伞柄。
柄端是手工雕刻的长颈鹿头。
鹿呦微愣了愣。
小学门口曾有个老爷爷卖伞,手柄都是爷爷自己雕刻的动物头,她很喜欢,攒钱买了三四把,家里、包里、学校到处塞,下雨天见同学没带就大方借出去,最后竟是一把都找不着了。
想再买,却得知老爷爷已经过世。
后来和陶芯提起,没多久,陶芯就送了她一把,说是专门找人定制的,她俩一人一把。
没想到月蕴溪也有。
她垂眸看着伞柄,月蕴溪也在静静看她。
密密匝匝的雨丝落下,滴落声由远及近,敲击音与滑音不知道奏着让谁伤怀的曲。
鹿呦滚了滚喉咙问:“蕴溪姐姐怎么到这边来了?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说话不急不缓,听着清晰冷静,神色看起来也是平淡如常,像没事人一般。
可越像,越让月蕴溪觉出平静下的压抑逞强。
月蕴溪侧头看着她,坦白道:“原是想跟你打声招呼离开的。”
鹿呦扯了下嘴角:“结果听到了分手现场是么?”
“抱歉。”月蕴溪迟疑,“你还……”
还好么?
怎么会好呢,走近她时,明明没见她哭,却像靠近了一汪湖水,听她从声音到气息都浸满了潮气。
月蕴溪有种深深的无措感,因为陶芯的行为,让一切可作为安慰的话都没了效用。
鹿呦抹了下鼻头:“我挺好的,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月蕴溪在原地没动,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鹿呦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你都听见了不是么,我提的分手,甩人的人能有什么事。”
她是真想让她离开,又重复了一遍:“你回去吧,她更需要你的关心。”
近乎是在赶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