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26)
他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没有,你说得挺好的。”
这令江衾影感到诧异,对她要求这么低吗?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宽慰她?
“那你觉得不好,是因为紧张?”章弋珩顺势问道。
“没有紧张。”江衾影立马否认,垂眸思量了一下才再度看向他说,“可能是生疏了吧。”
她用“生疏”一词高度概括自己之前的复杂情绪的产生原因,两年了,确实也生疏了。
他没表现出质疑,只是笑着微微点了下头。
这样子令江衾影觉得他是懂她的,对于家道中落这件事她一直是回避的态度,跟谁都是避而不谈,跟他也不例外,而他也没有追问和点破,尊重她的同时暗戳戳地表达善意。
这样的方式,她很欢喜。
见他没什么话了,江衾影率先说:“我先回包间了。”
“等等。”他叫住她。
“嗯?”江衾影疑惑地看他。
“结束后,我送你回家。”他不容商量的语气。
江衾影不明白他为啥要执着于送她回家,昨晚尚且可以说是出于礼貌,那今晚呢?
突然间她茅塞顿开,莫非是想看看她目前的生活环境,看看搬离大别墅后她住哪里了,毕竟不好开口直接问,而送她回家就都清楚了。
她对他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也并不怕他看到她的窘境,可能是因为她内心坦然,而他又不会表现出冷淡而优越十足的同情。
换做旁人,江衾影肯定直接婉拒了,但对他,她却是点点头,“好。”
回到包间,江衾影主动过去跟夫人大佬碰杯,又逗了会儿小女孩。
期间她抬头不经意间跟章弋珩视线对撞了一下,他好整以暇地朝她挑了挑眉,笑了笑,随后沉着镇定地移开视线,在他转眸时她捕捉到他眼波中流淌着愉悦之色。
他背靠椅背,坐姿非常闲适,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置于餐桌上,修长的手上筋络明显,衬衫双袖管因他手臂姿势起了褶皱,但胸前却是一片平整挺括,仿佛能窥见衬衫下面结实的腹肌。
他今晚应该喝了不少,微醺状态下的眼神没有往日的疏离,迷离取而代之。
江衾影心神一晃,撤回视线时却见身边的男孩儿正咧嘴笑着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心想刚刚那挑眉原来不是冲她的。
晚宴接近尾声,大家都很心满意足。
大佬离席去了洗手间,小女孩这会儿开始坐不住,夫人便离席带她到外面透气,包厢里一时间以IGV的人为主。
汪泉隔着座位请示:“Edison,我先去结账?”
章弋珩却看向江衾影,笑问:“江衾影,结账时报你的名字是不是可以打八折?”
他眸光幽深直盯她一人,还拖着腔调,使人听起来满含暧昧。
汪泉不明所以,愣着没动作。
Steven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惊异了一下后转成吃瓜表情,饶有兴趣地转头看向江衾影。
而作为焦点的江衾影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她心猛得一缩,紧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中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开始崩塌,她声音发抖地问道:“你不知道江府已经不姓江了吗?”
话一出只见那个人瞬时愣怔了,先前的闲适已荡然无存。
见状,江衾影控制不住地冷笑一声,满含讽刺地说:“呵,你不知道啊。”
你竟然不知道!
她心里慢慢崩塌的东西在一瞬轰然倒塌,原本还在苟延残喘的一丝希冀彻底粉碎化作无以名状的悲哀,心情如坠冰窖。
她曾真情实意地明恋他至少有五年之久,没想到他对她是如此不在意,她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竟是一无所知,寒心呐!
江衾影觉得以前的真心都喂了狗了,她的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了。
想及此前自己还以为他是在帮她脱敏,而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真可笑啊。
即便早已没了追他的心,但客观的喜欢和爱慕还在,而因为喜欢他,所以她总是带着滤镜看他,从来都是以最大的善意揣摩他,看到的全是美好的模样,直到滤镜碎了,她才发现冷漠才是他的本色。
江衾影脸上原本是浮动的红晕,此刻却像是凄惨的残血印在白皙的脸上,那双明眸善睐慢慢染上本不属于她的苍凉和破碎感。
Steven见这姑娘情绪变换太快,亦有崩溃之势,他无从知晓原因,但出于怜惜他抬手抚住她手臂试图安抚,可一触碰她,她就像电击反应一样身体猛然一抖,Steven连忙抽回手,他回头看了一眼章弋珩,见他紧抿唇角,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冷峻。
考虑到当前的场合,Steven开始担忧起来,他处在两个当事人中间,一时不知道先提醒哪个。
而汪泉也看出了场面气氛凝固,情况好像蛮严峻的。
“衾影。”汪泉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
江衾影在眼泪摇摇欲坠之时,突然起身。
Steven也赶忙站起来,下意识地伸手虚虚拦在半空中。
“对不起,我要提前结束我的工作了。”江衾影压制着情绪,用冷淡的口吻说完这话便拿起包和外套离开包房,一刻也不停留。
Steven无奈叹了口气,正要转头,却听见身旁的椅子发出动静,原是坐着的身影遽然站立起来,并步履匆匆地追出去。
汪泉对这一切瞠目结舌,等回过神来转头跟Steven面面相觑。
第13章 江衾影,我一定要跟你聊聊
江衾影冷着脸自顾自地往外走,没察觉到身后紧跟过来的人。她疾步走到餐厅的直达电梯处,按下电梯门刚好就开了,她立即走进去,刻不容缓地按下一楼。门还没关上就进来了个人,江衾影抬眼仅看了一眼便立马扭过头去,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低沉暗哑的“对不起”。言语十分诚恳,态度十分真诚。不过之于她而言,就算负荆请罪也于事无补,她甚至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一见他就会想到曾经傻逼加可笑的自己,曾经浪费了大好青春的自己,她依然偏着头,咬紧牙关。“衾影,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好不好?”章弋珩近乎哀求的语气。“没这个必要。”江衾影冷淡道。真搞笑,他们之间还能聊什么,聊她家破产的事?自揭伤疤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拒绝,她也懒得听他抱歉的话,听完了,然后呢,对她来说有何意义吗,她干嘛浪费自己的心力让他得以纾解内疚,他凭什么,一个不值得的人。“江衾影,我需要跟你聊一聊。”章弋珩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将自己强势地纳入她视线范围里。两人近在咫尺,灰色衬衫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出卖了内心的不平静,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着她,带来一股无法挣脱的压抑感,她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退无可退时,江衾影呼吸急促,双眼猩红。“章弋珩,我们现在是两路人,我跟你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所以没有聊的必要,听明白了吗!”她满心愤懑地冲他说道。章弋珩听完心一抽,她何曾对他这样疾言厉色过。虽她就在眼前,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她此时此刻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漠然,那样陌生。他没再说话,只是下颌线绷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想从这张脸上挖掘一些仍喜欢他的迹象。电梯下到一楼,门开了,江衾影最先反应过来,从跟他的目光对峙中撤离出来,快步走出电梯,没走几步,一只手臂就拦在她跟前,面前又出现刚刚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他修长的手臂单裹着衬衫,在这冬夜显得异常单薄,手腕处是平整服贴的袖口,两颗白色珍贝扣散发出温润光泽。他为什么要这样纠缠她,在最不该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