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81)

章弋珩早上去了一趟国金中心，进入一家腕表店，店里装潢有种优雅的奢华感，鱼鳞纹样式的金属质感屏风跟菱形格纹的红色大理石相得益彰，室内一面背景墙上各线条交织出湛蓝的马耳他十字图案。

他目标明确，一进店就跟Sales明说要哪一款表，这系列的女腕款有蓝盘和粉盘，章弋珩坐在沙发上认真瞧了瞧Sales掌心上的两块表，略一思忖，指向蓝盘那块，蓝的比较衬她。

相比章弋珩一大早有条不紊地购物，不带犹豫地刷掉六位数，又提前半个小时去到既定咖啡店等人，江衾影从昨晚到今早内心仍处于兵荒马乱中。

直至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方才颓然地行动起来，换衣，化个简单的妆容，特别地遮一下黑眼圈，梳头，半小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出门。

他选的地方是离她家不远的一个综合商场，骑车十分钟，不过江衾影选择打个车过去，她不想被寒风吹乱头发，吹红鼻头，她之前想过也许把自己故意搞得形容惨淡一点，可能更有利于争取他的谅解，但很快她又摒弃了这种念头，因为她不屑于耍滑头。

思来想去，此事她决定襟怀坦白。

向他坦白后再作打算，好好跟他协商，赔付他一块新表或是折价赔偿他，她都接受。

对于赔偿这件事她其实毫无异议，她也拿得出钱来赔偿，压力主要来自于道德层面，因为她食言了，她没有好好保管他的表，她很怕被人谴责她言而无信。

怀着复杂的心情，江衾影迈进了咖啡店。

店里暖烘烘的，一股空调暖气扑到她脸上，让她凌乱的心情又添了几分燥热。

她毫不费力地就瞧见了章弋珩，只因这人总焕发着股抖擞的精气神儿，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出类拔萃，他的字典里好像压根不存在颓丧、萎靡、消沉等词。

他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那人捕捉到她身影后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江衾影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越发心虚不安。

她在他对面落座，有点不敢直视他。

章弋珩说道：“我给你点了杯冰美式。”

江衾影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饮品，又见他自己喝的也是冰美式，不免感到疑惑，她犹记得他不太喜欢喝咖啡饮品的。

“谢谢。”江衾影拿起喝了一口，一口苦冰咖下喉，人像是一瞬间被提溜了起来，她还挺感激他为她提前点好的，这样大大缩短了她由迟疑萎靡到果决振奋的过程。

章弋珩也喝了一口，像是陪她一样，喝完问她，“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江衾影这次没再敷衍回答了，“跟之前差不多，当模特给品牌拍摄广告，当舞蹈老师教小朋友跳拉丁，给法国人上中文课。”不过她没提自己意外在社交平台小爆的事。

章弋珩默默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还是不甘地问出来，“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一下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吗？”

江衾影顿了一下，朝他摇摇头。

她既不想告诉他原因也不懂怎么说，准备尝试自媒体这条路，可能在他看来会是一番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何况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她更不会与人说。

章弋珩撇过头望向窗外，江衾影见他脸色似乎沉郁了下来，像在压制着某种情绪，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手指捏着冰美式的杯盖，似乎用了点力往下压，杯子底贴着桌面被旋磨着。

他垂着眸没看她，“是因为你跟人谈恋爱了吗？”

江衾影一愣，怎么扯到她谈恋爱上了，她拧着眉否认道，“我没有跟人谈恋爱。”

话音刚落，就见章弋珩抬眸凝向她，目光如炬，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看得江衾影猛一晃神。

他再度确认，“真的没有？”

江衾影回，“还没有。”

章弋珩听到了“没有”登时暗舒一口气。

如此说来那支视频应该只是她出于模特的专业素养跟人逢场作戏而已，并非是唐颉森所猜测的。心弦豁然松懈的同时某种道德压力也卸下了。

幸好无须他去撬墙角。

他得以耐心十足地去瞧着对面这张精致好看的面孔，微蹙的细眉流露不明所以，红润的唇瓣微张欲言又止，某一刻他蓦地很想念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江衾影并不知晓他的内心起伏，见他问东问西却始终不进入正题，她开始焦灼起来，耐不住了自己开口道，“章弋珩，你那块江诗丹顿的手表......”

她才起了个头，就被他哦的一声打断思路，只见他从身旁的礼袋掏出一个盒子，待看到黑绒布间嵌着的女表，表圈镶的一圈钻璀璨夺目，江衾影先是懵圈了一下接着巨大的惭愧袭来。

大概明白了他向她递上这只表的用意，她顿时有种因局势无法收场的汗颜。

“对不起。”江衾影颤着声含糊地说了一声。

“怎么了？”章弋珩问道。

江衾影突然蹭得站起身来，她实在无法直视他，低垂着头，尽量控制着声音庄重地道歉，“对不起。”

章弋珩见势也站起来。

两人的动静引得店员跟一些顾客好奇地瞥过来，见是一对俊男靓女面对面而立，在这咖啡厅尤为鹤立鸡群，女生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面容惭愧地低垂着头，男生则一头雾水有点愣怔。

有不知情的老阿姨喟叹一句“小年轻有啥事体回家解决好了嘛，大庭广众下闹矛盾难看哇啦。”

章弋珩伸手搭上她一肩，轻声道，“坐下说。”

江衾影也察觉到了别人异样的目光，缓缓坐下，听到章弋珩平静地问她，“是不小心弄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