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灿抬手指了指,“我要去拿个快递。”
“哦。”许长溪把手插进口袋里,侧过身说,“那走吧。”
脚下的影子一高一低,夏灿抬眸看着前方的路,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宿舍离驿站就拐个弯的距离,走到门口她发现许长溪还跟在她旁边,抬起头问:“篮球场是往那边走吧?”
“啊,是吧。”
她微微蹙起眉,觉得他有些奇怪。
“你快去拿吧。”许长溪扯开嘴角笑了笑。
“哦。”
学生们进进出出,夏灿收紧呼吸,忽然又迈不开步子。
“怎么了?”
“人,人有点多。”
许长溪往里看了眼,说:“我帮你去拿吧。”
夏灿眸光闪烁,掀眼看向他。
许长溪问:“取件码多少啊?”
“8杠2036。”
“好。”
不断有人从身前走过,夏灿往后退了退,说不上压抑感从何而来,只能让自己避开和任何人的眼神交流。
她将下半张脸埋进领口,垂着脑袋发呆,直到几分钟后视线中出现一双球鞋。
夏灿抬高目光,许长溪掂了掂怀里的纸箱,问她:“什么东西啊?还有点重。”
“乔漾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她伸出手想去接,却被对方躲开。
“我帮你拿过去吧,你估计拿不动。”
“不用,你快去打球吧。”
“没事。”
“许长溪。”夏灿板着脸喊他的名字。
“啊?”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那你。”夏灿顿住,声音小了下去,“发什么神经?”
“我,我就想来看看你。”
许长溪脑子直,不懂得拐弯,他也不想藏着掖着搞得两个人都别扭,索性大方坦白:“我看到那事了,你还好吧?”
夏灿其实也猜到了,这几天来她微信里八卦或关心的人太多了,有的直白有的委婉,问来问去无非是想知道那天的详细经过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冷声回:“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许长溪只问了一半。
剩下半句话他不用说夏灿也能猜到。
“我真没事,你也看到了。”她整理好情绪,努力轻松语气说,“那个水又不深,我很快就游上来了,一点事都……”
许长溪出声打断她:“那你怎么不开心啊?”
“我……”夏灿胸膛起伏,撇开视线没去看他。
她也不知道。
辅导员帮她和老师们请了几天假,让她在宿舍好好休息。
微信里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关怀”,她看了只觉得烦躁,闭上眼又怎么都睡不着。
她没有脆弱到要哭天喊地寻求安慰,可也没有强大到可以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好像被困在了那天那片落着雨的池水中,路上的每个人都让她焦虑、不安,好像四周随时都会伸出一只手将她拖向冰冷的深渊。
“我不是因为溺水害怕,我会游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在水里越放松就越省力,所以我一点都没害怕,我告诉自己冷静,但是许长溪你知道吗……”夏灿抬手遮住眼睛,哽咽失声,“我以为我救了他。”
许长溪放下手里的纸箱,往前走了一步。
“直到我跟路过的人把他拉上来我都以为我是见义勇为,我还特别开心特别自豪,我以为他是失足然后不小心把我拽下去的,但是他们告诉我他是故意想我陪他一起死,我感觉,我感觉我被打了一巴掌。”她泣不成声地诉说着。
许长溪抓住她的手腕拿下她的手,把人轻轻拢进怀里。
“你做得很好。”他说。
“那为什么?就因为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因为我跟他说要下雨了?”
“为什么呢?”夏灿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泪珠大颗滴落,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汹涌的泪淋湿他的心,许长溪急得额头冒汗,恨自己笨嘴拙舌,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那人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那也不能分不清好人坏人啊。”
夏灿抽噎着低喃:“我也分不清好人坏人了。”
第31章 红豆冰
数字跳转,到零点了,屏幕上不断弹出新消息。
夏灿没有点开,侧身把手机放到枕边。
出事后学校第一时间安排了心理疏导,面对那张陌生的面孔她无法卸下防备,只吐露自己近来睡眠不太好。
校医开了两片安眠药,叮嘱她一次吃半颗就好,夏灿一直没动,她讨厌吃药。
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尽管室友会主动把课堂笔记分享给她,也会耐心解答她的疑问,但自己看书到底不如直接坐在教室听课的效果好。
药物慢慢起效,夏灿扯高被子闭上眼,强制性的入眠像一记捶在大脑上的闷拳,粗暴地夺去意识,又在一觉转醒后残存漫长的钝痛。
这几日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天地间弥漫着苍凉的白。
“去食堂吃早饭吗?”室友梳着头发,轻声问她。
夏灿摇摇头,一出声嗓子有些疼,她隔着皮肤挠了挠,说:“我有饼干和牛奶。”
“那我先出门啦。”室友挥挥手,“拜拜,教室见。”
“嗯。”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坐了好几分钟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夏灿摊开手掌捂住脸,呼吸声沉重。
有一瞬间她动了再请一天假的念头,但又清楚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事只有她自己走出来才能真正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