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这般想着,眉头紧锁地默默吃了一口饭。
她原以为今日过来探明一下情况就好,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到上灵灯归位之后再来处理。
可如今看来,此事对人间的影响正在不断变大,此时若不处理,等到下次再有空时,可就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处理了。
说到底,未亡城之怨,上灵灯被盗,最终指向的结果都是天魔复生。
若是她连黑袍在未亡城中留下的力量都无法妥善处理,又要如何从黑袍手中夺回上灵灯呢?
今日这未亡城怕是非进不可了。
沉思之间,那个修士还在说着什么,话语中满是对仙人深深的期许。
离玉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回神之时轻叹着应了一声:“我会入城一探究竟的。”
“仙人是否需要人手帮忙?”修士一时分外激动,“我可立刻上报大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疑似摇人用的烟花,一副想要起身去门外放掉的模样。
“不用!”离玉连忙喊住了他,“这个,不必,不必惊动任何人……”
“不必惊动任何人!”慕陶跟个小应声虫似的,分外认真地点头复读了起来。
那个修士目光呆滞了一瞬,重新坐回了座位,小声问道:“仙人不需要任何帮助吗?”
要能帮得上忙,谁又会拒绝帮助呢?
可是这显然已经不是人间修士可以轻易插手的事情了。
先不说仙神之力不好在凡人面前施展之事,就算这些人间修士在天道判定中不算凡人,他们的修为也远远不够应对黑袍留下的力量。
赵闲辰在人间怎么都算得上佼佼者了,在那种力量面前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在那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她是真的没有把握护住除去慕陶外的任何一人。
说句老实话,她之所以觉得自己能护住慕陶,那都是因为慕陶是女主,身上有魔骨护着,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魔骨封印被破,怎么都不可能真的伤及性命。
离玉:“此事我自己一人前往就好。”
话音落时,她见慕陶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连忙反应过来,急着补充了一句:“我的身旁,有我徒儿已然足够。”
慕陶闻言,当即坐直了身子,望着那个修士点头说道:“师尊有我就够了!”
那修士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离玉见他在此处坐着似也挺不知所措的,干脆直言让他去别处找个空桌点菜吃饭去了。
那人倒也老实,让他走人就走人,让他换桌就换桌,一人闷声吃了半天,并没有半点想要摇人过来的意思,看得出对“仙人”的信任度十分之高。
离玉见状,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声。
她这个仙人大概率不太靠谱,但她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一顿饭后,离玉带着慕陶去到了无人的角落,以术法隐匿好彼此身形,幻出仙鹤向未亡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她们都还未至未亡城,眼前的景色便已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无边无际的怨海,如血一般倒悬在天上,完全透不进一束天光,分明还是正午时分,却暗得像是快入夜的黄昏。
可尽管如此,冬雪仍是落在了这片天地。
它们似被怨气侵染,呈现出几分淡淡的红,悄无声息地铺满了这早已无人踏足的寂静之地。
随着前方怨气越来越深,她终于望见了那一座最荒芜的旧城。
不出所料,城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牵引着那漫天的怨气。
——它们不只是在向外扩散,也在缓缓向内流转。
这座城池,不再只是一个集怨之地。
它变成了一个血色的漩涡,在将一些怨气推出去的同时,也在不停将外界的怨气一点点向此处吸引。
漩涡就悬在城池上空,好似一只深渊巨眼,静静俯视着世间的一切。
离玉隐隐感觉灵力幻化的仙鹤受到了怨气的影响,此刻一直飞在天上,确实也离那深红的漩涡太近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带着慕陶回到了地面,以速行之术继续向前。
地上的积雪是红色的,离玉原以为踩上去会冒出血来,下来之前还在心里抗拒了好半天。
所幸这些雪只是看上去颜色变了,踩上去与寻常的雪并无什么不同,这让她狠狠松了一口长气。
慕陶一路紧紧抓着离玉的手腕,低着脑袋看着脚下踩过的雪,眼底满满写着“小心翼翼”四个大字。
似是因为上次拉着衣袖还把人跟丢了的经历,慕陶每走一段路都会很小声地叫上一句“师尊”,以此来确定自己没有落单。
离玉也十分有耐心,每一次都会轻声回应着她。
其实说有耐心也不太合适,毕竟她也担心自己和慕陶会再次走散,这样时不时确认一下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慕陶的记性很好,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却仍旧记得祭坛所在。
她一路都为离玉指着方向,没有多会儿便已寻到了那个残破不堪的灰石祭坛。
来到祭坛面前的那一刻,离玉不由愣在了原地。
她又一次看见了“黑夜”与“星辰”。
正如那个修士所说,它们不在天上,而是在那祭坛之上。
远远望去,那灰石的祭坛像是被什么人给挖空了似的,只留下了祭坛外围薄薄的一层石壁,并往里头倾倒了黑夜与星辰。
它们像是一池静水,悄无声息地躺在祭坛之中。
所有的怨气都离它们很远很远,却又在那么遥远的距离之外,静静地围绕着它们,于上空缓缓旋转着。
原本地上用石子布下的,用来增幅灵力的阵法,早已不知何时被挪换了位置,出现在了祭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