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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穿书](88)+番外

数秒静默后,那一块记忆的碎片,似是出现了一条微小的裂痕。

一缕冰蓝的灵光自裂痕之中溢了出来,于无声中将它变作了无数条细小的,不断向外扩散的缝隙。

那些缝隙在抵达碎片边缘之后短暂停顿了一瞬。

下一秒,裂痕向着那块记忆碎片四周的虚空快速蔓延开去,发出嘶嘶不停的碎裂声响。

离玉短暂愣了两秒,回神之时连忙拉着慕陶向后飞退了百步有余——离得比过年时看家里人放烟花都还要远上许多。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就在她带着慕陶远离那段记忆碎片的十几秒后,冰蓝的灵光彻底震碎了那一块碎片,无数冰凌就像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从破碎的记忆之境里炸了出来!

那一瞬,只听得叮铃哐啷一阵巨响,四周望不见尽头的虚无幻象尽数应声而碎。

方才还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些无助与绝望,都在这一刻随着幻象的破碎彻底消散无踪。

破败的灰石祭坛,蔽日的漫天怨气,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黑影与地缚灵,终于又一次地回到了她们的视线。

离玉猛地松了一口长气。

比起携着一种难以消解的绝望情绪,与一堆记忆碎片共处于一片虚空之中,这些看着阴森恐怖的玩意儿可阳间太多了!

至少这些看着阴间的玩意儿不怎么能够伤人。

离玉这般想着,目光望向了那一道撕破了幻象的灵光。

灵光如烟散去的那一刻,她默默收回了两秒前的那个想法。

灰石砌的祭坛之上,墨夷初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浑身上下皆被鲜血所染。

褴褛的血色衣衫之下,似是挣脱荆棘时撕裂的翻飞血肉。

他的四肢如同被人生生折断一般,就连握剑的手,也扭曲得不似常人。

黑色的怨火还在他身上燃烧着……

离玉不由蹙紧了眉头。

旁观者轻易便能走出来的那一段过往,于他而言竟是需要亲身历过,才能从中逃脱。

慕陶下意识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一道灵光阻挡在了祭坛之外。

“师兄……”

“我没事。”墨夷初沉声说着,声音嘶哑得不似人言。

他释出灵力震碎了身上的怨火,反向扭曲的双腿支撑着身体,以一种近似诡异的行走方式,一步一步走下了灰石祭坛。

“幼时之事,我已尽数忆起……”

第二次开口,墨夷初的声音仍旧嘶哑,却已不似刚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身上笼着一层浅绿的灵光,伴随着草木生长的轻微声响,不断地修补着他残损的肢体。

以仙家草木重塑的身躯,有着远超常人的再生之力。

若以足够多的灵力强行催其生长,纵是断去四肢,也能在短时间内再度长出。

当他走到离玉身旁时,脸色虽仍惨白,四肢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扭曲可怖。

“师叔。”墨夷初双手抱剑,向离玉躬身行了一礼,面色凝重道,“此处阵眼缺失,只凭百人血祭开启之阵,绝不足以困住满城亡魂。”

离玉闻言,不由皱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人血祭,困不住满城亡魂,那这满城亡魂与无边怨气又是哪里来的?

就在离玉一头雾水之时,慕陶歪着脑袋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困不住吗?”她的眼中满是诧异,“那这满城的亡魂又是因何受困?”

“这个引灵阵,三百多年来,从未失去过它的阵眼。”墨夷初话到此处,不由眉心紧锁,回身看向了那个冰冷而又破败的祭坛。

慕陶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可,可师兄不是……”

“此阵将数万亡魂拘了三百多年,却无一人能够寻见阵眼将其破除,这不是寻常妖邪可以做到的事。”墨夷初认真道,“想要做到此种地步,若非仙神之力,便只能是魔了。”

慕陶:“魔?!”

墨夷初:“嗯。”

慕陶茫然地摇了摇头:“可,可是……这里怎么可能有魔呢?!”

“这世上最深的怨,往往被人称作执念。”墨夷初说着,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掩不住的悲戚,“执念深重之人,*可凭一念成魔。”

离玉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百年前,槐国屠城的那个夜晚,再也无处可去的秦若蘅,终究是没能挺过心底的那场海啸。

她生出了一颗魔心,带着最深的执念,化作此阵之眼,就像那些被困于此的地缚灵一样,永永远远地留在了这座囚了她半生的城池。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何自己看到的分明只是一些记忆碎片,她却总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秦若蘅心中的欢喜与苦痛。

因为秦若蘅就在这座城里,在天地之间,在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

是遮天蔽日的怨气,是散落四野的尘埃,是满城的断壁残垣,是风、是雨,更是这三百年来,每一个误入此城之人感受到的无望与伤悲。

“如果那一夜,我能陪着她……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黑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离玉循声望去,它静静站在祭坛之上。

慕陶瞬间警惕起来,气呼呼地瞪了那只黑鸟一眼:“入城之后,反复将我们困入幻象的就是你吧?你竟然还敢出现!”

她凶巴巴地说着,话音落时,人却已是不自觉地退到了离玉身后。

黑鸟:“我没有想要害你们,只是这里的怨气,早已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它说,它本应死在城破的那一夜。

月都的城楼那么高,隐去了双翼的自己,早在一跃而下的那一刻,便没再想过自己还能重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