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明人不说暗话(52)
“西市当铺是晟帝烧的。里面装的是预备杀晟帝的火药,就和当年晟帝屠杀谢府满门一样~~~~”温怀叹了口气,“我赶到那里时,就已经发现了,其实只差一点点,崔明庭就能报仇雪恨,可是偏偏就这有着一点点,最后还是失败。”
袁蓉接过话:“崔明庭倒是可惜,至死也没取来仇人的头颅。不然你认为晟帝为何要将江宁许配给他?无非是坐实她的替身身份,可怜江宁,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夫君已经离世了。”
谢桥捂住嘴唇:“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温怀轻轻地说:"他嘱我待尘埃落定再告诉你。对不起,我没做到。"温怀望向门口的纱灯,那是袁蓉亲手制作的,"他还说,归途罪孽深重,唯愿归路踏白骨登青云"。
江风穿堂而过,袁蓉的银簪扫落药渣:"崔驸马最后一次见我时,曾问'若阿桥知晓我是谁,可会恨我?'"
"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温怀眉眼弯了弯,"因我应允他,谢归途三字会刻在你族谱首行。"
"御史大人可知,"袁蓉忽然泪如雨下,"驸马爷每回来此,总要对着谢府废墟三拜?"
谢桥的呜咽混着江涛声碎在夜风里。
"谢大人用不着悲伤。奴家愚钝,只知恩公教我报恩。"袁蓉斟茶的手稳如泰山,"三更煎药五更送膳,可比不得温相翻云覆雨的手段。"
“但也没想到~~~~”袁蓉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会变成如今这样~~~~”
袁蓉盯着谢桥,鬓边冷汗浸透胭脂:"恩公告诉我,至死都要护好你~~~"
窗外忽有孤雁哀鸣。
谢桥忽将手按在心口。
走马灯似的记忆翻涌:十二岁那夜,族长罚他跪祠堂时,窗外总有人影晃动;及冠礼失踪的玉冠,出现在温怀案头~~~~
"你早知他是我兄长。"谢桥盯着温怀深黑腰带,"却由着我恨他三年。"
"彼时晟帝耳目遍及朝野,"温怀温柔的笑着,"崔明庭是晟帝的手下,他迫不得已,却必须这么做。"
袁蓉突然掩面痛哭。
江风撞开残窗,吹散地上药渣。
五更梆子撞碎江雾时,谢桥攥着玉冠的手指已掐出血痕。
芦苇荡起白鹭,羽翼掠过处惊散浮萍。
鸟喙衔着的银鱼在暮色里划出道弧光,而今江涛拍碎镜面,千万片波光里尽是崔明庭染血的温柔眉目。
他忽然起身看向窗外。那些年错认的仇雠、误解的庇护、强咽的疑窦,都随玉冠上的裂缝淌向谢府故址。
碎瓷般的月光爬上脊背时,谢桥终于哭出声来。泪水砸在玉冠的裂痕处,久久不消~~~~
--------------------
第33章 夜枭
=
浔阳的月色一如既往的幽静,京城旖旎风光未灭。
芙蓉馆。
三更梆子刚敲过,穆月指尖的算珠忽地崩断。朱漆算盘上,第七档檀木柱裂开细纹——那是专记谢桥消息的档口。
"夫人!"跑堂的小厮湿了半幅衣襟,一天了!"找不到玄鬓的消息!"
穆月霍然起身,石榴裙扫翻青瓷盏。
冷茶泼开,本就焦急的心此时越来越慌张。
“一群没用的东西,一天了!”穆月神色苍白,挥手就要打小厮。
旁边忽传三弦裂帛声。陈棠倚着楠木柱,袍角还沾着赌坊的骰子沫:"咱们御史大人又玩金蝉脱壳?这回倒舍得折了玄鬓这把快刀。"
穆月猛地咬牙,"你倒有空去赌坊?"
陈棠的笑凝在嘴角。
"他若死在外头......"陈棠突然捏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我们这些年的心血岂不白费?"
血珠坠在穆月刚收到的密报上,正盖住"晟帝亲卫现身浔阳"的朱批。
穆月凉透的眼颤抖起来。
"活要见人......"陈棠苍白的脸没什么变化,眼底血丝却清晰可见,"死也得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债。"
穆月望着窗纸上的雨痕,恍惚又见谢桥执伞立在阶前,伞沿滴水串成珠帘,后头跟着抱剑沉默的玄鬓。
“失踪了?”穆月回复神情,淡淡地说,“那就找!”
陈棠在一边,只轻叹了口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弹指间又过了半个时辰。
芙蓉馆的朱漆门被铁靴踹开。
穆月拨弄算珠的手未停,眼皮都不曾抬:"官爷要听《雨霖铃》还是《破阵乐》?"
为首的暗卫头领腰牌刻着夜枭纹,靴底黏着西市当铺特有的硫磺灰,未曾开口。
陈棠眼眸一眯,知道这是晟帝的人,她的骰子忽地砸在紫檀案上,三枚殷红如血:“官爷是什么人?”
夜枭卫的刀锋架在穆月颈间时,铜铃骤响。
"好热闹。"韩蛰裹着裘晃进来,"本官循着硫磺味来讨杯酒,不料撞见猫头鹰逮鸽子。"火星溅在夜枭卫的玄甲上,烫出缕缕青烟。
“别那么粗鲁,放了她。”韩蛰意味不明的说。
穆月的手缠上韩蛰腕间:"襄事大人要的酒,埋在后院第三棵槐树下。"
"本官改主意了。"韩蛰就着她的手饮尽残茶,笑意嫣然,“今天只来看看你,不喝酒。”
韩蛰眉毛一挑,玉笏抵住夜枭卫咽喉:"回去禀报陛下,就说芙蓉馆走水,账册俱焚。"
"大人这是要欺君?"
"本官眼里只有社稷。"韩蛰笑着,"就像诸位眼里只有硫磺。"
穆月盯着他官靴上的蟒纹:"襄事大人要什么?"
"要夫人继续唱《谢御史》的戏。"韩蛰玩世不恭地说,"本官最爱看'忠臣蒙冤'的桥段"
韩蛰笑得阴冷。
陈棠抹了把脸上的灰:"这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