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明人不说暗话(7)
穿着夜行服,脸上容色淡淡。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船舱。
是谁?
谢桥自己也很想问。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行,这人上船时他都没发现,若是从一开始就在……
袁蓉的船已经走远了,现在叫她回来,不现实。
船夫,小伙计,属下,已然在睡,现在叫醒他们,且不说来不来得及,那人说不定已经把他们三个解决了。
而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温怀。
他靠得住吗?
船尾。
这人盯着船舱。
有纱帘遮着,他什么也不会看到。
面向月亮,却照不到月光。
他却突然弯下腰,弓着身,两手抚上胸口。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船头的二人感受到了。
“他在动。”温怀用嘴型说话。
“过来了?”谢桥靠着木板,问。
“没有。”
船头和船尾,此时连成一条皮筋,一点点收紧,一点点变细,两方都万分紧张,只等着那一刻,绳断的那一刻。
那一刻很快到了。
弯月之下,一道木剑刺云而出,刹那之间,绳断人动,温怀眼眸冰冷,不由分说地半拖半抱地将谢桥拉入舱内。
第一根木剑准确地刺入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撕扯出一条浅痕,紧接着,更多的箭破云而出,根根带血,却毫无声响。
不是超高武力的箭手,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们的目标是谁?是哪个船尾的人,还是他们?
他们想要什么?
现在出现了三对人。
船尾的黑衣人,舱内的二人,以及有凭空出现的放箭的人。
船尾之人慢慢蹲下身子,手扶在木板上,嘴角溢出一条黑血。射过来的箭只有一个去向,就是这条脆弱的小船。
准确来说——
是他自己!
他太明白了。
藏在黑暗中放箭的人顶多一两个,却制造出了万人的气氛,一箭一箭,扯得人心混乱紧张。
黑衣人紧紧靠在船门上,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似在思索。
此时箭雨突然停了。
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夜晚的死寂。
他长风一挥,船门迎风而开!
内力灌入船舱内,气势极猛,是的,他就没打算不露身。
船舱内点了一盏昏黄的灯,枯黄的灯油如眼泪滴滴下落,灯前,有一人的背影。
黑衣人打开了门,看见船舱内平淡的一幕,愣了一愣,随即大踏步走进来,驻在木板边。
“来了?”
谢桥缓缓侧过脸。昏黄的灯照着他的轮廓。
“怎么不坐?”
“你不躲?”黑衣人有点沙哑着说。
“我有什么好躲的。”谢桥有点奇怪,提起墙角的一盏灯笼,将灯放入灯笼里,接着他提着灯站起身,转过来,凝视着站在角落的黑衣人。
“他们要杀的是你。”谢桥字字说,“不是我。”
黑衣人:“……”
谢御史右手提灯,左手很大方地一挥,“我劝你赶紧走吧,我没钱没势,上了我这条船也帮不了你。”
“你认识我?”黑衣人问。
“不。”谢桥干脆地说,“但不管你是谁,我这条船被你糟蹋成这副样子,你赔不赔?”
“敢说一个字,杀了你。”
谢桥微蹙眉,不理解地问:“说什么?谁在抓你?这我怎么知道。你要么现在走,那些来抓你的人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船外了,到时候人冲进来,我就没办法了。”
“你为什么不怕?”
谢桥有点无奈,摇了摇头,他自觉说得已经够多了,不愿再与这家伙说下去,遂不理他,扭头继续坐回座位喝他的茶。
“你是谁?不怕我?”黑衣人内心警惕,执着地问。
“三。”谢桥开始倒数。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嘲讽地说:“我看你也不像练武的,我岂是你想赶就赶的?”
谢桥淡淡地说:“我是说捉你的那些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二——”他继续数数。
黑衣人沉默。
谢桥没开口,好像在等他的话。
他终于开始说话:“我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找……他对我很重要。”
非常可惜,黑衣人的这番说辞并没有打动谢桥,谢桥只是动了动数字,闻着声音,说出了最后一个数字:“一。”
黑衣人呼吸一掷。
他登时色变!
分秒不差!
木箭轰然而入,金属箭头携着毒液刺破静谧的空气,钉在对面的横梁上!
似乎是大风,再次将关着的船门推开,门外出现一道身影,手持弓箭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一把弯刀,反射着昏暗的灯笼光,刀刃上冒着银光。
黑衣人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休想!”手持弯刀之人立刻跟上,双腿用力,将木地板砸得框框响。
黑衣人有伤在身,又被吓了一大跳,勉强冲出船舱,可为时已晚,手持弯刀之人今日有拿下他的决心,对坐在一边的谢桥只当不见,他立刻紧随其出了船舱!
黑衣人本想再逃,逃得愈远,生还可能愈大,渐渐地,心中怀上必死之决心,脚尖轻触湖面,便腾空而起,夜行服袖间不知射出什么小巧的利器,直至朝向手持弯刀之人。
另一方毫不示弱,轻松躲过,很快就与其缠斗起来,从河面打到岸边,再从岸边打到河面,交缠几个来回,竟是谁也没先得手。
外头在那边噼里啪啦,谢桥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见这古怪的黑衣人总算走了,他立即长舒一口气,悄悄站起身,往外面观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