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焚永痕(5)+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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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染红玫瑰园时,沈堰秋正在研磨玫瑰刺。秦往深的声音比往常更轻,像飘在牛奶热气上的浮沫:"信在施坦威琴凳里。"他的蓝眼睛蒙着层灰翳,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松脱到第二指节。
沈堰秋端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发颤,杯壁映出自己虹膜上密布的金环——那些环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当秦往深喉结滚动着咽下乳白色液体时,玫瑰丛突然惊起群鸦,撞碎了玻璃窗上的夕阳。
秦往深笑着说,“谢谢你,Joseph 。我想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的吧?”
沈堰秋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玫瑰精油的芬芳。他凝视着老人松弛的脖颈皮肤下跳动的颈动脉,那里曾经纹着林的生辰八字,如今被放疗灼伤的疤痕覆盖。
沈堰秋没有回答,转身的脚步也没有停下。秦往深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爱你,沈堰秋。”
末了,少年才终于停下脚步微微偏了偏头。可也仅此是这样了,他依旧没有说话,沉默地走进了厨房。秦往深看着他,慢慢瞌上了眼。
洗杯子的水流声持续了十三分钟。沈堰秋用绒布擦拭釉面时,听见摇晃椅发出最后的吱呀声。当他为秦往深盖上羊毛毯时,发现老人左手紧攥着林的乳牙锡盒——那是他今晨特意放在琴凳上的。
暮色中的玫瑰园泛起诡异蓝光,沈堰秋的虹膜突然迸发62mmHg眼压。在房水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林的身影倚在银杏树下,月白长衫的下摆浸在血泊中,指尖停着的蓝蝶正碎裂成奥施康定药片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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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殡仪馆的黑车碾过玫瑰丛时,沈堰秋正用大提琴演奏《G弦上的咏叹调》。琴弓摩擦的瞬间,十九道金环在他瞳孔中炸裂,汗水混着血泪滴在琴身,将漆面蚀刻出林的侧脸轮廓。
银杏叶落满摇晃椅时,那个自称律师的男人取走了信。沈堰秋在琴凳夹层发现遗留的胶片——那是秦往深偷拍的视频,画面里的自己正在擦拭大提琴,身后玻璃窗上重叠着林的半透明身影。
夜幕降临时,沈堰秋吞下最后一片奥施康定。在药物制造的幻觉里,他看见秦往深牵着林的手站在玫瑰园中,两人的婚戒熔合成银杏叶形状。当救护车鸣笛刺破夜空时,他正用玫瑰刺在左腕刻下新的金环,血珠滚落处绽放出蓝玫瑰的幼苗。
沈堰秋坐在落地窗前,把额头抵在窗子上,闭眼轻轻唤了声那人的名字。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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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往深在遗嘱里写到自己死后,所有的遗产将全部归属于沈堰秋。
到此可以看出关于这件事,秦往深已经准备很久。
在这个无关于他的故事里,他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回忆到此结束,沈堰秋就收回目光望了一眼天色,迈向家的脚步,每一寸都缠着一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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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灰烬纹章
雨点砸在黑色大理石碑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沈堰秋盯着墓碑上“秦往深”三个凹陷的金漆字,感觉后颈被雨水浸透的丧服领子像条冰冷的蛇。齐舟从墓园入口狂奔过来,限量球鞋踩碎了满地白菊,他扑过来时带着一股混合古龙水和眼泪的咸湿气味,胳膊勒得沈堰秋肋骨生疼。林扰手里的黑伞往他这边倾斜,伞骨上的雨水串成珠帘,沈堰秋看见她握着伞柄的指节发白,医用腕表在袖口若隐若现。
耳鸣像坏掉的收音机突然响起杂音,齐舟的哭声变得忽远忽近。沈堰秋想起去年冬天流感发烧时,秦往深用那双长满琴茧的手捂住他的耳朵,苏格兰羊毛围巾裹住他半张脸,他身上雪松混着止痛贴膏的气味把急诊室的消毒水味都盖住了。现在雨水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淌,沈堰秋伸手摸了摸,不是眼泪。
“你们先回吧。”沈堰秋听见自己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林扰的伞柄轻轻颤了颤。等最后一位悼念者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幕里,耳鸣突然停了,只剩下雨点击打玫瑰花瓣的噼啪声。他蹲下来抠墓碑边缘的水泥缝,指尖沾满青苔和碎金箔,突然想起秦往深总说金漆俗气,该用他收藏的孔雀石粉来描字。
回家抄近路穿过废弃工地时,汽油味比人影更早袭来。三个黑影从生锈的脚手架后面晃出来,领头那个脖子上的蝎子纹身缺了尾巴——是去年在便利店偷烟被沈堰秋撞见过的混混。冰凉的液体顺着后颈流进衬衫是刺鼻的汽油味,我低头看见蚂蚁顺着裤管往上爬,打火机擦燃的瞬间,后背突然腾起的火苗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沈堰秋整个背都在燃烧。
沈堰秋在情急之下捅了其中一个人一刀,然后拼命朝河边跑去,他不会游泳,于是手抓着旁边的芦苇把身体浸了进去。河水淹没头顶时,手里攥着的藏刀突然发烫。刀鞘上的密宗符文在水底泛着幽蓝的光,就像去年生日秦往深带他去看荧光海那天的夜光藻。
血色在水里晕开像他书房那幅水墨画的颜料。抓着芦苇爬上岸才发现运动鞋丢了一只,他疼的浑身发抖,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刀。沈堰秋抄了近道,走小路回到家中,顾不得身上的伤,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刀放进炉子里融了。
燃气灶蓝火舌吞掉刀柄上镶嵌的绿松石时,后背的灼痛突然变得清晰。浴室镜子里的伤口像幅残缺的地图,脊椎中央那块皮肤烧得发白,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在跳动。凉水冲上去的瞬间疼得咬破了嘴唇,血珠滴在洗手池里和头发烧焦的碎屑混在一起。套上黑色连帽衫时布料摩擦伤口,让沈堰秋想起第一次穿秦往深送的羊毛衫那种刺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