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110)
“你与马家二公子共事这些时日,可是得罪他了?”
“没有,”孙阅古极快地否认了:“孩儿甚少与马公子相处。”
“这是为何?”
孙大人有些吃惊,他是知道马大人安排了阅古与马二公子为同僚,那么所处时间也必然基本相当。
本来他还想开导阅古不要板着性子,要好好和马府结交,也方便为自己的前程图谋个一二。
但今夜听阅古这么一说,莫非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孙阅古确实一时间有些难言。
他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只与那锋利如刀剑的目光对视一眼,孙阅古便极快地移开,在心中斟酌了几次用词,都发现难以妥帖说完,只能在房间极端的沉默中老实交代:“…马二公子他,甚少来早值。”
孙大人:……
就这?
“…这不是你该说出来的缘由,”孙大人看着孙阅古无意识缩起的臂膀如同鹌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都二十又一了,阅古,怎还如此天真?!”
“你与爹爹说食君之禄,甘为君死,可你走不到天上人跟前,死和活可有不同?”
孙大人说完,也不由想到自己,重而沉地长叹一口气,眼角湿润。
官海浮沉,底下一介臣子犹如一滴水,纵心怀济世之心,却难抵身后巨浪,反抗还是顺从,不过都是做了竹简中的一笔墨。
那白玉砌成的九级台阶,顾多少贤人奸臣,都得踏着权柄而上。
“可我愿做凡尘泥,不踏寻月台。”
孙阅古平静地说完这句,目光灼灼。
寻月台是圣君赏赐大功臣或高品级官僚的地方,哪怕登上一次,足以保此生荣华富贵,时岁无忧。
孙大人看着阅古,见他说这句话时脊背悄然挺直,透过那双眼眸,他似乎看到从前,不免有些恍惚。
静寂,良久,书房才传来一句:“罢了,世道会教你如何抉择。”
孙阅古走出父亲的书房,待门在掌中轻轻阖上后,方才挺起的腰杆一下子微微弯了下去。
他站在屋檐下,昂起垂了一天的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
垂眸见脚底万千尘土,才敢诚心观心中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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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孙家已经与宋女医退婚了?”
梁恒不经意的露出惊讶,故作疑惑地重复一遍白芷的话。
“…正是。”
白芷坐在宋婉身边,低头道:“孙家派来的仆妇说孙二公子心中已经另有佳人,那与宋家多年前的口头婚约便不再作数,他们给了退婚书,就这么走了。”
宋婉这一边静默不语,起手沏了杯茶小口品着,动作悠哉。
反衬得其他两位时不时瞥过来的神情有些畏怯,一时间氛围有些焦急沉默。
大致明白两个人的不自在,宋婉放下手中的瓷杯,看了看白芷,又转头看向梁恒,神色自若地说道:“既是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显然紧张的神色松了下来,各自舒了口气。
梁恒收回目光,掩唇轻咳一声:“对,从前不重要,心有志向之人该把握当下才是。”
白芷:……
“娘子说的对。”
梁恒起身,从容说道:“好了,该问的都问完了,应去下一场了。”
“宋婉,你随我去吧。”
“是。”
白芷跟在宋婉身后,悄摸问:“娘子,你又要出去啊?”
宋婉点头:“嗯,有些事情要去办。噢,忘记与你说了,我眼下跟着梁大人做事,不能常常留在家里。若有人来求医,你看着情况,在力所能及的拿着我的药箱去看看,不能治的,留了条子待我回去。”
“嗯?!”白芷又惊又怯:“奴可以吗?”
“有何不可?”
宋婉轻轻挑眉:“我认真教了,你随在我身边日夜学了,那些皮毛之病当然力所能及。”
说着这些,宋婉不免笑了:“你的师父可是宋婉啊。”
她的声音沉着自信与温柔,垂落的目光柔和有力,像水一样无处不在地包裹着白芷,令小姑娘悬起的心慢慢归回原处。
“好!”
她白芷可不是一事无成地跟在娘子身边,而是有认真学的!从学会笔画到认识草药,习得医案,原来这些看似与女红针线遥远的东西,摸索起来并不是如男子说的那般艰难。
在前面,梁恒已经和宋婉浅谈了接下来的行动,并没有注意他们身后有一位少女俨然已经热血沸腾起来了。
“把阿竹带上吧?”
听见梁恒说了这么一句,宋婉有些惊诧:“这,大人不嫌阿竹是个麻烦了?”
梁恒偏头,看了一眼宋婉,眼眸含笑不语。
他自然是看到有些人能拿捏住那个皮猴儿的。
屋里百无聊赖的阿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等婢女们为自己上好药,就蹦跶着一只尚未好全的腿去院子里晒太阳。
雨后天晴,也不如前几日那般炎热,院中青竹芭蕉,绿意盎然。
阿竹看了眼院中四个护卫,眼神含着不耐。
这些人对她还是个麻烦,自己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要修养些时日,若要和外面接头,势必要避开这些护卫才能出去。
要是……
“阿竹。”
一声轻唤扯回阿竹烦躁的思绪,她看过去去,只见宋婉踩着竹影走过来。
阿竹偏过头,问:“干什么?”
宋婉站在阿竹两步开外,神色轻松:“你想不想出去?”
阿竹:?
瞌睡来了递枕头,她自然是心动的,只是,宋婉她…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