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35)
说完这些,梁恒故作思考了一瞬,垂眸看着面容惊恐的柳娘,慢条斯理道:“所以现在,柳氏,你可知这陈婆是什么人了吗?”
“饶命啊!梁大人,奴真的不知道这个陈婆到底是个什么人!”柳娘心情崩溃:“奴当时也是经人介绍,才认识了陈婆。在此之前奴压根不认识这类人啊!”
“你在胡说。”
宋婉上前,她走上前去站在梁恒身侧,俯视着这泼皮耍赖的柳娘:“你因为害怕而想与陈婆撇清关系,故意模糊了认识陈婆的时间。前日晚上龟奴引我进红玉房间,绝不是一时起兴,而是蓄谋已久。”
“红玉,我,绝对不是你和陈婆联手做的初起阴亲事宜。”
柳娘被宋婉凌厉的目光看得说不出话来:“奴…”
宋婉急声逼问:“就问你,何时与陈婆认识,这卖坊中女子以结阴亲的事又到底做了多少,可否还有他人参入此案?若不如实招来,梁大人这‘鬼见愁’的称号可不是乱来的。”
梁恒听着宋婉的声音,长眉轻挑,凤眼低垂含笑:“对,我这‘鬼见愁’的称号可是杀了不知多少人才得来的。”
“柳氏,还不速速交代!”
昏暗的牢房沉寂许久,柳娘重重叹了口气:“奴与陈婆确实经中间人才认识,但不过一载光年,但是大人,这坊中女子都是签了卖身契给我的,哪里算得上卖。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人,没有我,哪里能活下去,她们报答我是应该的。奴也不过给出去七八个,真没多少。”
“至于其他参入的人,奴忙活着营生,是真的不知道啊!”
何不食肉糜,莫过于此。
宋婉知道,柳娘是说了真心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她只是一个卖人的千万个源头之一罢了。
她转身先梁恒一步出了牢房,沉沉地吐了口郁闷之气。只怕再听到柳娘的话,自己也要肝气郁结,化火生风了。
梁恒突然在她身后问:“怎么不继续了?”
“头昏。”
梁恒微微近了宋婉几步,点头:“我看宋小娘子是有点头昏,连我外称‘鬼见愁’都能猜出来,果然厉害。”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宋婉捂着胸口,默念了几句清心诀。她忽悠完柳娘,还得接着忽悠牙尖嘴利的梁恒。
“哪里哪里,梁大人怎会是‘鬼见愁’,都是妾说笑罢了。大人丰神俊朗,该是‘我见犹怜’才是。”
宋婉昂着有些苍白的脸,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看向梁恒,做作地赞扬。
一旁的侍卫眉头直抽,生怕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子发火,毕竟以我见犹怜评价男子,着实胆大了点。
“是嘛?”梁恒狭长深邃的眼睛藏着笑意,微微凑近宋婉,不甘下风地低声道:“那怎么不见宋小娘子怜惜?”
眼瞧着宋婉白皙的耳尖在眼皮子底下红如血,梁恒后退一步,转脸冷下来对狱卒说:“将陈婆、段女一并带过来。”
“是,少卿大人。”
人走了,孤光挑尽暗幽处,宋婉站在壁灯下,如披薄纱。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明白这不过是登徒子梁恒的手段罢了。
宋婉看着一旁平展血书,端坐垂读的梁恒,也终于有些看懂这个人了。
他也是一个不甘居人下,择尽手段也要胜出一筹的人。
风流公子不错,端庄世子也罢,无能少卿尚可。梁恒早就明白,小人与君子,都是皮囊。
叮呤当啷的铁链声打断两人沉默的猜忌,狱卒压着陈婆、段女靠近。
段女瞧见宋婉,面露惊喜,她笑道:“小娘子,又见面了。”
好像全然不知,此时的宋婉本该是个死人。
相比于段女年轻艳美的活力,陈婆打一进来,就非常淡然,如同死水般提着脚上的重链走到宋婉面前。
梁恒站起来对属下挥手:“你们先下去。”
待旁人走后,梁恒走到陈婆面前,丢出一绣着红梅的手帕:“这里面曾裹着什么东西?”
陈婆低着头瞥了那帕子一眼,看了许久,然后嗤笑一声:“怎么,大人不是把我调查得清清楚楚吗?不然是怎么一举拿下我那庄子的?”
宋婉听得有些糊涂,在被困在棺材的那短暂的时间,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梁恒查到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梁恒没有和她说。
忌惮防备,不言而喻。
梁恒见陈婆不答,也不在意:“你本是鹤京城内嫁到陈家村的女子,三年内突然孤身回到鹤京,许是陈家村又出事了。我的侍卫问过接生的稳婆,她说你曾有两个女儿,可派人到你家中去寻,陈家村人人都说没听过你有两个女儿。”
“这红梅软帕是你夫君教给我的,点点红梅,是你女儿的血。”
陈婆听到最后一句,抬头看向梁恒,眼神不屑:“我有没有女儿,与这个
案子有关系吗?大人不要再胡说了。”
“是嘛。”梁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否认,他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昏黄灯色将他容颜照得如似神明。
“但是我的手下,已经在娄家坡找到一个野坟,还刨出了两具小小的白骨。陈婆,你可要看看?”
陈婆皱巴巴的脸上爬满崎岖的凸起疤痕,听到梁恒的话突然要暴起,却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她狼狈地跌在地上,声嘶力竭:“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去死!怎么还不去死!都去死啊!”
一旁的段女好像被吓到,偏身躲到一边:“哎呀,陈婆你喊什么?不就是坟嘛,我们刨的还少?”
陈婆挣扎着怒喊:“闭嘴!你个没爹没娘的贱货,死了都没人给你刨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