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40)
说完便要拂袖离去。
宋婉气极,上前一步攥紧了梁恒的袖口,用力到指尖苍白:“妾若没本事,那梁大人不是很有本事能知道此案的结果吗?”
“你…,”梁恒垂眸看着宋婉发红的眼尾,没有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冷声道:“不知尊卑,放手。”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芷眨巴着困意的眼睛,站在二人身后,懵懂地问:“娘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听到白芷的声音,宋婉回神,连忙松开梁恒的衣袖,梁恒趁机快步离开。
宋婉拢紧披风,淡声道:“…我,出来透风。”
“你快回去睡吧,我等会就进去。”
白芷困的不行,她直点头:“那我先去睡了,娘子你也赶紧进来睡吧。”
宋婉望着璀璨星河,低声回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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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吉站在墙外,握着拳头来回走动,又是不是昂首看看墙头有没有人出来。
“…唉。”
“叹什么气呢?”
梁恒翻墙而出,稳稳当当地提着宫灯站在升吉身后。
升吉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梁恒舒了口气:“哎呀!郎君你可算出来了。”
梁恒把宫灯递给升吉:“说得我好像被关进牢房去了。”
“郎君你可别说,”升吉接过灯笼,直言:“这深更半夜去女子家中,按盛朝律法该同偷
窃罪判之。”
梁恒看了一眼天色:“…你在大理寺学到的东西真不少啊。”
随后他摩挲着黄木鱼尾,轻声道:“还好她不懂律法。”
“郎君说什么?”
梁恒心虚地轻咳一声,敷衍道:“没什么,回府吧。今日外出不要同王妃讲,否则扣月俸。”
“是。”
八角宫灯照亮石板路,逼退黑暗。
梁恒负手走在巷中,神色沉静。他突然想起宋婉昂首相视时,朦胧灯色下,少女清醒倔强的面容,竟与三年前的好友有几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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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将白,花艳欲开。
虽然一夜无梦,但宋婉睡得并不安稳。她早早起身,择了件天水碧的衫裙换上,刚推门出来,脚边突然冒出几声猫叫。
宋婉低头一看,是昨日的那只小橘猫,绕着自己的脚边转,还一边喵喵叫。
“米汤?你是饿了吧?”
宋婉弯腰捏起幼猫的脖颈皮肤,把它抱到怀里,向厨房走去。
刚好剩了些汤水,宋婉添柴热了后放温,终于堵住了小橘的叫声。
她轻抚着米汤瘦骨嶙峋的脊背,有些不忍:“好瘦,该给你买些肉。”
白芷突然跑过来,看着吃得正欢的小橘,有些生气:“娘子,原来米汤在这儿,我一醒来找了许久!”
“它饿了,叫着找人要吃的呢。”
白芷乐呵道:“好有灵性的小狸子,跟小孩子似的饿了知道找奶吃。”
是啊,万物有灵,欲要求生。
宋婉被白芷的一番话触动,她突然想到不久之前的梦,沉思下食不知味地用完餐。
“娘子,你今日可是身子不适?”白芷喝完一大口粥饭,看着宋婉面无表情地塞了两口咸菜,不解:“难道是在大理寺受欺负了吗?”
“…怎么会。”
宋婉拿过手边的茶水喝了几口:“鹤京天热,可能这几天有些苦夏。”
白芷闻言,神色担忧:“鹤京确实比葫州热得厉害,娘子,那不然我们早些去城外谭拓寺吧。”
宋婉点头,她放下瓷杯:“好,待我今日办完事便去。”
朱雀街依然闹声喧喧,食铺冰舍前都挤着人。
但今日要说最热闹的,还要属“万姓交易”*的大相国寺。
宋婉戴着帷帽,白芷随在身后。刚踏入大相国寺,市卖声不绝于耳。
大三门处的飞禽走兽,异音怪物惹人耳目。彩幕义铺满摆着屏帷、簟席、鞍辔等物什,再往内则是笔墨道冠,文人集在此处高谈阔论。
宋婉与白芷走在人群里,白芷新奇地看向周围:“娘子,这鹤京真大真繁华。”
宋婉想要回她,却被行色匆匆的行人挥手推了一下,摇摇欲坠地跌向一边。
身后被挤得远了两三步的白芷惊呼:“娘子!”
意料之中的跌痛并未出现,有人伸手扶住了宋婉的后肩,动作克制有礼。
那人将宋婉护到一边,搁着帷帽,问:“姑娘,你没事吧?”
是年轻且带着一丝紧张的询问声。
宋婉隔着帷帽,看男子的面容并不清楚,她只微微摇头:“无事,谢公子相救。”
男子摆摆手,羞红了脸,他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孙阅古,娘要走了,还不赶紧过来。”
他顿时灰了脸色,像是很不情愿的模样,却不敢不回那人,道:“好。”
说完便向宋婉作揖,转身离开。
白芷终于挤到了宋婉身边,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担心道:“娘子你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没事,多亏刚刚那位公子扶住,不然或得摔了。”
白芷顺着宋婉看着的方向,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男子身影,气质不甚出众。
宋婉轻拍了拍白芷的手,指着不远处:“走吧,前面是卖珠翠、绦线之类的,你可在那边逛着,我去后廊,办完事便来找你。”
后廊处都是些卜卦占术的传神摊子,宋婉随挑了一个摊位坐下。
摊主是个戴着破帽子的中年男子,相比其他摊主的吆喝,他老神在在地半靠在自带的椅子上,眯着眼晒太阳。
他看到宋婉坐下,才慢慢坐直,问:“姑娘,算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