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7)
梁恒抬手让人挡住了欲进来的莺莺燕燕,他转而上前轻轻搂住了沉默的宋婉,温声道:“你不是有话与那柳娘讲吗?”
众人目光之下,宋婉被梁恒半搂在怀里,她感受到梁恒掌心温燥的暖意,心中渐渐明了。
桃香坊是鱼龙混杂之处,坊主势力错杂鹤京上下,而自己只是草芥女医,人微言轻,若身后无人,谁会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许是最后,她反倒被权势棍打一番,方才知晓这云泥之别。
梁恒这突如其来的登徒子行为,恰恰为宋婉搏了一个可凭借的身份。
宋婉把她今日的经历精简回复了一番,看着柳娘浅笑嫣嫣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她冷冷看着宋婉,仿佛要从宋婉身上剜下一块肉来才是。
梁恒故意把玩着代表身份的少卿刑牌,以示眼下身份,对魏机说道:“那便让那小龟奴过来说话。”
柳娘一拍手,无奈道:“哎呦,梁世子,我这桃香坊不知多少十多岁的小龟奴,你可让我怎么给宋女娘找啊!”
“这简单,”梁恒勾起宋婉的一缕乌发在指上缠绕:“你亲自带着宋女娘去龟奴房瞧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这…”柳娘用香帕揩去云鬓上的滴汗,喃喃道:“好罢。”
魏机带着刑侍跟着柳娘走在前,宋婉与梁恒皆在其后。
宋婉轻声:“谢梁大人予妾一言之地。”
梁恒一改人前的风流之姿,屈指轻扣在宋婉的额鬓旁:“也是你自己搏来的,但接下来你若无能,不解我对你的疑心,大理寺的牢房空缺的很。”
宋婉略有吃痛,指腹轻揉着尚存痛意的地方,看着负手而去的梁恒,无言片刻。
她一时不知道这喜欢动手动脚的少卿大人,是真风流,还是装纯情。
宋婉轻抚腰上扣着的药囊绣包,叹气道:“唉。师兄,你们男人真难懂。”
花酒之地的龟奴是低贱奴人,桃香坊的便集住在临近颖水河畔的小破楼中。
柳娘早已命人把睡着的小龟奴赶到院子里,他们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脸上带着睡意未去的惶恐。
宋婉提着魏机递过来的宫灯,细细看了一遍后,问:“这便是柳娘你这里所有的小龟奴?”
柳娘慌张回:“哪里有胆欺骗宋娘子!都在这里了!”
接着柳娘试探性地问宋婉:“宋娘子可见有那小龟奴在这其中?”
宋婉微微摇头:“似是没有。”
“唉,”柳娘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说道:“许是那小龟奴早已跑了。赶明儿宋娘子送了画像过来,我定亲自派人把这贱奴抓回来,听候宋娘子处置。”
宋婉闻言,似笑非笑地望了这油嘴滑舌的柳娘一眼:“即便是贱奴,也是人命一条,当交由梁少卿处置,妾不敢妄自尊大。只是这龟奴真是逃得及时,还累柳娘费心。”
梁恒站在宋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那清瘦的肩上,静静听着这人克制有礼的言语。
待宋婉语毕,梁恒接上话头:“不如让宋娘子再去房中探看一番,以防漏了什么,是吧?”
柳娘微不可察地默了一瞬,回道:“自然可以。”
宋婉不敢耽搁时间,点灯看了几间龟奴休憩的破旧房间,魏机也带人进去搜索,皆是无获。
正当魏机以为当领人退去时,梁恒目色一凛,指着宋婉似被晚风吹动的裙角沉声道:“别动。”
他快步上前走到宋婉身边,攥着宋婉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随之站在了原地,撩起官袍蹲下身,屈指重扣一下那原本被宋婉踩住的木板,传来似空鼓之音。
魏机面色顿变,他连忙蹲在梁恒身边:“梁少卿,这声不对劲。”
梁恒颔首,昂头向宋婉伸出手:“帕子给我。”
宋婉乖乖给了绣帕,便见梁恒放在缝隙之处,魏机命人紧闭门窗,无风之间竟见帕角在空中浮动。
梁恒当机立断:“砸了。”
门外的柳娘尚不知里面是何情况,只听寂静深夜几声“哐当”,她连忙带人推门而入,却见宋婉和魏机站在地上的一大块空口处,而梁恒却不见踪影。
看到探明情况的梁恒欲出来,宋婉递了手拉他一把:“大人,里面是什么 ?”
梁恒似被宋婉的力气惊到,挑眉回:“没什么。”
他笑着看向柳娘,一字一顿道:“不过是喜堂,棺材,和女人罢了。”
第4章
梁恒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阴森森的,宋婉与魏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向两侧退却了一步。动作间忽听院中传来“噗通”一声,宋婉望去,原来是柳娘昏倒在石板上。
但她身后的姑娘们无一人敢上去搀扶,只抱作一团在一旁瑟瑟发抖。
梁恒蹙眉偏头看了一眼宋婉,招手示意她近身来。
他背着月光,神情晦暗,语调似笑非笑:“怎么躲了过去,不是说要为我尽绵薄之力吗?”
宋婉不敢吱声,只好昂头对他淡淡一笑。
梁恒哼了一声,让侍卫将昏过去的柳娘抬进地下暗室。
魏机看着面前刚刚熟识的两位,不知怎的,莫名不敢踏足他们的“眉目传情”中,看了侍卫下了暗室,便也打算溜之大吉:“大人,我先下去了。”
“魏大人,妾也去。”
宋婉随之福身欲告退,却被梁恒叫住:“等等,这地下暗得很,又有石阶,把那火折子带上。”
顺着梁恒所指的木桌上,放着一把火折子。宋婉过去拿时,却借着透过窗棂的月色,看见火折子旁十分显眼地躺着一苏式刺绣白牡丹的丝绸帕子,里面裹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