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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鹤(9)

作者: 从朷 阅读记录

宵禁之时,城中百姓不可随意在外走动,否则按盛朝律法严罚。

宋婉:……

与梁恒相识不过一天,宋婉已经怀疑这貌比潘安俊美的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裂神症,办案时肃容端正,但平时言语行为都像个不正经的浪子。

若不是他实在长得好看。

宋婉微微摇头,福身道:“不知梁大人是否肯载妾一程?”

梁恒懒散地回道:“上来吧。”

马车内宽敞明亮,舶来的玻璃灯放置在金丝檀木桌上,精致吃食茶水摆得满满当当,梁恒盖着氅衣坐在里侧,俊朗的眉眼低垂,神色疲惫。

宋婉侧坐在梁恒旁边,不敢出声。

马车走过一程有些颠簸的路段,宋婉紧紧贴在一旁,就听旁边带着嘲意的笑语:“像个守宫*似的,你我之间相距堪比银河,用不着再远些。还是怕我会吃了你?”

宋婉:“…不怕。”

孤男寡女的,宋婉嘴上不怕,手里却老实地摸着袖中的金针,脚旁抵着的药箱也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摩挲之间,宋婉忽然想到了那方白牡丹绣帕,向梁恒这边近了分毫,道:“那竹簪,多谢梁大人了。”

梁恒睁开眼缝瞧了宋婉一眼:“一支竹簪而已。”

于这位自幼养尊处优,看遍天下珠宝的世子而言,宋婉挂

念的竹簪实在不入眼。

宋婉眼里却盛满了笑意,她偏头看向窗外的月色,瞿山的生活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几十年如月下仓皇一梦,金钗别不住,逝在水火中。

回忆因着停下的马车戛然而止,如同风中突然断线的风筝,只能遥望,你的停与走,都无法阻碍过去的新旧。

外面的马夫扣了一下车壁:“世子,蝉坊已到。”

梁恒对宋婉摆摆手:“到了,你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带你到大理寺。”

他面容在月光下有些苍白,眉头微皱,似是不耐。

宋婉没有细看,她身边的丫鬟白芷早早从家门口流着泪向她跑了过来。

白芷急匆匆的给宋婉披了件外袍:“娘子,你到哪里去了?那么晚。”

宋婉翻找不到自己的帕子,才想起似乎在梁恒那里,她只好拿着袖子擦去小姑娘满脸的泪。

车轮撵在石板的清响渐渐远去,宋婉想起今日遭遇堪称波折惊险,说给白芷这丫头,估计孩子晚上要做噩梦。

宋婉轻柔擦去白芷的泪痕,摸摸小姑娘的鬓角:“别哭,走再远,也会回来的。”

第5章

榴月天儿转热,将至卯时窗外便透亮。

宋婉留居的院子是从前住客手上盘下的,院内无甚绿植,唯白墙黑瓦爬满碧绿的藤蔓,延伸至板棂窗外的短廊,明晃晃日头下垂落万千新绿。

一派好气象。

院里白芷起了个早,热了水给宋婉晨洗。她把正懵着的宋婉拉到铜镜前坐下,手巧地给宋婉飞快绾了同心髻,缀珍珠后压。没等宋婉净手完毕,白芷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套新裙,抱在怀里乐呵呵地站在一旁。

宋婉眼瞧着这小孩过于积极,把手上的葡灰色折枝牡丹褙子搭在素桁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问:“白芷你今儿怎么了?”

不仅起得比平日早,还神采飞扬,宋婉觉得十分新奇,难不成白芷有了什么高兴的事要告诉她。

“娘子,”白芷笑眯眯走过来,细致地给宋婉穿好牙白色如意蝶纹三褶裙,问:“昨夜送小姐回来的是哪家公子啊?”

宋婉:

她放下瓷杯,任由白芷折腾,待穿好衣裳,便拿过案上放着一卷医案轻敲白芷的前额:“无论是谁家的公子,都与你家娘子毫无关系。”

说到这句宋婉忽然想起昨夜梁恒说的话,平民女医与王府世子本就相距如银河。

看着白芷委屈的神色,她以为这丫头没断念想,肃容道:“那公子是大理寺少卿,朝廷从四品官员,与我们身份天差地别。不多时我便要去大理寺,你若不愿去就安心待在家里,切莫多言。”

白芷闻言愣了神,听到大理寺便心惊肉跳,别说县官她素来不曾见过,这鹤京的朝廷要职官员她光是听娘子的一番话,便有些害怕。

“是…”

食完早饭,白芷备好宋婉准备带去大理寺的行囊,一个人呆坐在院里短廊下看着窗前看医书的娘子。

宋婉今日见起得早,便开始重整师父早年留下的医案,先从残卷重抄在书卷上,再细细辨认内容,回忆师父遗语,一番下来颇费心血。

晨风微凉,宋婉拢起衣领遮风,抬眸时无意瞧见窗外发呆的白芷,她停笔思忖片刻,许是刚才自己言辞有些严厉吓到这孩子了,便出声喊了白芷到跟前来。

她把荷包放在案上,弯着眼眸看向白芷道:“见你在家无事,夏日街坊最热闹,你去临花道逛逛,看有无合适的花种绿植栽到这院子里。余下的钱便去胭脂铺用吧。”

白芷攥着荷包,嗫嚅着:“娘子,我…”

宋婉见她这样,轻笑出声:“去吧,我很快便能回来,等小暑便带你去城外潭拓寺耍玩。”

说完她便又专心到眼前的医案去了。

白芷听着宋婉的话,更觉愣神。

宋婉坐在案前,铺纸研墨。透窗的明亮阳光被分隔为细长的光束,从地板延伸到宋婉牙白色的裙角,再攀上她沉静的眉眼,明暗间潜藏不为风来的温柔。

原来她的娘子已经长得那么大了,从前以泪洗面的宋婉好像彻底消失在了那一钵黄土里。

白芷舒了口气,放好银钱:“那奴婢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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