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33)
每压一遍,就在心底暗恨,讨!厌!卫!贼!
这时,驾车的老侍从提醒道:“殿下,已至城门外了。”
顾雁连忙转头往外一看,顿时一惊。
城门外,长长的官道笔直远去,两侧停着一辆辆马车,毗邻相接。有的马儿低头吃草,有的踢踏嘶鸣。上百名官员站在路边,颖王车驾经过,他们依次行礼:“参见颖王。”
她可不想被这么多人看见!保不齐还有江州籍的降官!
顾雁迅速躺下,后背紧贴厢壁,抬袖遮脸。
车驾缓缓停下。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踱步走近。那人低沉浑厚的声音,透过厢壁清晰传来:“百官已恭候殿下多时,可以出发了。”
听声音,对方应上了年纪,他就站在窗外,只要长得高些,就能从窗里看到卫贼座下,她那双穿着白袜的脚。没办法,谁叫车厢就这么大,她一躺下,脚就只能伸到卫贼附近。
好在他衣摆宽大,她轻轻挪动双足,悄然伸进他的衣摆下。
很好,遮住了!
卫柏轻轻挑眉:“有劳程仆射。”
顾雁恍然,原来是当朝文臣之首,尚书仆射程儒。
“殿下客气,”程仆射应罢,又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殿下此行,定不会乏味。”
随着他脚步声远去,顾雁暗暗嘀咕,尚书仆射说话喜欢让人琢磨么?
忽然,她猛地睁大眼睛。
糟了!
车厢里铺着褥垫,她上车时把鞋脱在门外的横板上了!
一双女子的鞋,程仆射肯定看见了!
听张月说过,程仆射之女是预定的颖王妃,此刻他却瞧见颖王与不明女子同乘,真是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让程仆射知道是自己。
车驾再次启行,外面喧闹不歇。顾雁仍贴壁而卧,用袖遮脸。
卫柏垂眸,看着身下隆起的衣摆。他忽然躬身撩开衣摆,握住她一只纤细的脚踝。
“怕什么?”他沉声道。
第19章
顾雁正抬袖掩着面容,忽觉一股力道握住右脚脚踝,自不用说,定是卫贼。她浑身一僵,下意识便要缩回脚,却被他捉住不放。她移开袖管,瞪向卫柏,却见他恼问:“怕什么?”
“奴婢是何身份,竟坐在殿下车上。我可不想被百官看见,遭受非议。”顾雁迅速说罢,偏头不再理他。
卫柏面色一凝,原来她不喜欢……无名无分地留在他身边?
但她说过,能在殿下身边侍墨就已心满意足。可严义又说,小娘子害羞,定然言不由衷。想来想去,连他也弄不清了。卫柏自嘲一笑,他能谋算战场,掌控政局,却竟然看不透她。
此刻她背靠厢壁,弯手枕在脸下,怔怔看着对面。那双晶亮眸子里,似乎萦绕着化不开的雾气,教他真想亲手拨开,看看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卫柏的拇指轻轻抚过她脚踝,隔着布袜,感觉她的脚绷得笔直,几次想缩回,却被他牢牢握住。她只好蜷了蜷身子,闭上眼。
外面车马喧嚣,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交错着两人各自放轻的呼吸。他眸色愈发晦暗,她的脚跟落在掌心,盈盈一握,圆润可爱,布袜上也泛着皂香,惹得他忍不住轻轻揉捏。此刻她安静侧卧着,紧闭的眼睫却在微微颤抖,脚也绷得愈发僵直。
谁叫她先来招惹。
她越躲,他越不想放,偏要捏在手里,看她又变成一只紧张的猫儿。
卫柏竟贪起这片刻的满足。因为他发现,只要每每触碰到她,心底裂开的无底空洞,就会被填满一些。
顾雁的脸烫得像火炉一样。卫贼竟……竟如此轻浮!将她脚跟揉得若有似无的痒,好想找个地方磨蹭,他偏捉得牢固,不教她如意。她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轻哼出声。卫贼动作猛然一顿。趁他放松的一刹那,顾雁迅速抽回脚,蜷起身子往上拱了拱,离他更远了。
卫柏手中一空,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她只轻哼一声,他便觉一股邪火窜出,灼了全身。此刻见她躲远,他心底又起烦躁,干脆闭眼不再看她。
她来历不明,用心未知,不可失控。
卫柏默念了好几遍,才将那股邪火平息下来。
绝不可,再如此了。
这次他发誓。
等他许久再无动作,顾雁暗暗松了口气,才彻底放下心。
卫贼他……她回想了看过的所有话本,都没找到合适的词骂他!
随着马车前行,顾雁的身体随车厢轻轻摇晃着,阵阵疲乏袭上心头,脸颊热意也终于散去。她还得赶紧想想,过去见过的江州官员,有谁可能来了梁城。这趟出行,她必须一再谨慎,莫要被认出来。
顾雁轻轻叹气。想着想着,睡意缓缓袭来,她渐渐合上眼帘。
——
再醒来时,马车已停下,卫贼不在车里。顾雁心下疑惑,忙起身看向窗外。
外面是片荒野,比人还高的荒草黄绿相接。长长的车队停在道边,许多仆人在泥地里挖灶生火。日头高悬,看来他们在准备午膳。严义带着宿卫们四散站开,皆手扶佩剑,警戒周围。
旁边有个小土坡,卫贼和几名官员站在坡顶眺望远处,不知在说什么。其中一名鬓发斑驳的长者,应该就是程仆射。顾雁连忙往后一躲,背靠厢壁,免得被他们看见。
忽然,腹中咕咕声响,她揉了揉肚子,思量起来。
武望山离梁城不远,按车队脚程,明日下午应该就到了。今晚需在野外过夜,应会扎营。难道她为了避人,一直都不下车?若真有江州官员认出她来,她死不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