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86)
卫柏只觉胸口郁结不已,仿佛装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又咕噜噜地直冒酸水,穿过千疮百孔的心腔。她就非要这么维护鄢和?“那你们还聊得挺开心啊,怎么看到孤来,你就一脸不高兴?”
“是殿下先不高兴的吧!看我们的目光就像瞧死人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少公子犯了什么大罪呢!还请殿下指教,大齐律里有哪一条,规定侍婢不能与旧主见面聊天?”顾雁硬是丝毫不让。
她向来伶牙俐齿,怼得卫柏哑口无言。她今日去过竹春里之后,本来就心情不好,更是看卫贼不顺眼。他还偏偏一张臭脸撞上来,死就死吧,她也不想憋屈了。
鄢和担忧地看着她。他忽然发现,阿雁和卫贼虽在因自己而争论,自己却根本插不进半句话。
卫柏望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心绪:“很好,大齐律是没有规定。”
“那殿下也不能仗着身份,就对我无端指责。”顾雁气鼓鼓地说着,似是心中有满腹委屈。
卫柏忽然心腔一软。他凑近她面前,连声音都软了下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作甚。”
顾雁终于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那殿下也看到了。现在坐在这儿,茶也不喝,只顾盘问奴婢,又是什么意思?”
她总是不看过来,卫柏忽然心生烦躁:“孤就不能问问么?”
“可以。殿下是颖王,想做什么都可以。”顾雁轻飘飘地丢来一句。
卫柏只觉烦躁更甚,他冷眸睨向旁边的鄢和。这位鄢郎干坐在这里,看他们斗嘴却插不进话,心绪同样焦躁烦闷至极。此时,却听颖王说道:“鄢郎君是容娘旧主,亦算是她的娘家亲族,正好在此见证,孤向鄢府提亲,择日纳容娘为夫人。”
第47章
卫柏话音一落,顾雁与鄢和同时无比震惊,面面相觑。
“殿下……这……”鄢和慌乱起来,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回绝。他忽然意识到,拒绝权倾朝野的颖王,该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容娘虽是鄢府侍婢,但更是我的家人。祖母早就应承过,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殿下求娶,应当先问过她的意愿。”
说罢,鄢和充满期待地看向顾雁。
以阿雁那般憎恶卫贼的心情,她定不会同意。
这时,卫柏却道,“这是孤给容娘的答案。”
鄢和面露疑惑,什么答案?听起来,他们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对话。
卫柏说完这句,并不想再继续解释下去,只是直勾勾盯着她。而顾雁听到后,倏尔讶然睁大眼,瞧向卫贼。看着那两人的眼神交汇,鄢和只觉心脏像被扎了一刀。
顾雁自然知道卫柏说的是什么。她曾经问过他,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当时只是稳住他的权宜之计,他无论怎样回答都无所谓。但不知何时起,她竟开始想知道,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夫人是诸王妾室的封号,仅次于正妻。对侍婢容娘来说,这是极高的位份。令她意外的是,卫贼竟破天荒地一改多疑秉性,将仅仅结识不到一月的容娘,纳为他的第一位夫人。
只是对顾雁来说,无论颖王府留给她多高的位置,她都不会留下。
见她面露惊愕,久久不语,然后抿唇,欲语还休,根本不像是等到满意答案的反应。难道不是她先问的吗?!她现在是什么反应?!
卫柏的心情瞬间直堕谷底。
但话已说出口,绝无更改可能。他寒声道:“后续一应礼节,由府中管事与鄢郎君府上交涉。容娘,回府。”他不容置疑地说罢,拉起她的手腕,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容娘!”鄢和惊道,伸手欲留,却见阿雁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随后,他便目睹卫贼拉着阿雁的手,大步走出门,疾步下楼远去。
“唉!”鄢和跌坐回席,双手抓着头,重重哀叹。
——
卫柏将顾雁扯进车厢里,他松开手坐下,而她亦坐在了旁边。
“出发。”他的声音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顾雁咬着唇,飞快想着该怎样面对眼下境况。她方才一心想着怎么救出娘亲和兄嫂,哪想到卫贼忽然说要她当夫人!
车驾启行,两人身体随车厢微微晃动着。许久,车厢里一片死寂。
终究是卫柏先按捺不住。他倾身凑近她,抬起她的下颌,脸上是压不住的恼意。“你不愿意?”
“唔……”
她的每一分犹豫,都在增加他内心深处的焦躁和不安。
卫柏目露凶光,恨恨问道:“你与我在榻上缠绵时,怎不见如此犹疑?”
顾雁脑子一嗡,心脏乱跳起来。今日她看到卫贼,本是满心恼恨,可他一句逼问,又让脑海里浮出与他缠绵的许多画面。他的灼热气息拂过耳边,身上淡香包裹而来,教她身子又不争气地软下来。
他离得越来越近,问得咬牙切齿:“你嫌我不大方,想让我抱时,怎不犹疑?口口声声说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身子。你谎话连篇,勾得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却冷心冷情地抛下我,日日找鄢和相谈甚欢。你这妖女,罪该万死!”
卫贼一怒,周身寒气逼人。
顾雁背后窜出冷汗。
她还是不说话,卫柏的愤怒愈发暴涨。但他仍拼命抑制着,因为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将心思深埋于面具背后,让匍匐的众人难以揣摩。
可在她面前,他竟如此轻易,就拱
手将一颗心交出来,摊开给她看,被她拿捏、磋磨、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