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天生一对(82)
刚从犊车下来,崔兰因就听见了早晨的号角声,因离着近,那苍沉的声音让她的胸腔里荡起了一阵激动。
这时候旁边两个郎君也刚从犊车跳下,对于这号角声,其中一个就撇了下嘴抱怨:“每年都来杀鸡儆猴,有这个空闲看军阵杀来杀去,倒不如让我们跨上良驹去杀几个猎物!”
“嘁,就你那稀烂的箭术,十有九空,还有一支扎别人马屁股上,得了吧!”另一个人也不客气奚落他。
两人走远,崔兰因才不解问:“杀鸡儆猴?”
陈媪低声为她解释:“春蒐训军是圣人在震慑世族呢。”
把兵权攥在手心,又会领兵作战的皇帝一看就不是软柿子,即便不用摆出这兵阵也没有哪几个世家敢去拔老虎须。
不过崔兰因也疑惑。
萧临是世族中人,皇帝怎么敢把拱卫建康的水军交给他统领呢?
不仅是萧临,还有眼下正骑马跃入场地的谢五郎。
萧家有水军,谢家也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军。因为绛水一战立下赫赫战功,当年皇甫氏能容他们建立私军,现在这位动辄就要军演的皇帝也能容吗?
“五郎!五郎!”
崔兰因这边的女郎们都激动不已,手里的帕子、果子、荷包不要钱地往场地丢,好在她们手劲小,那些物件都软趴趴地贴着围栏掉进去,分毫不能挨到郎君那张俊脸,不然那么多硬果非要把他砸得鼻青脸肿。
谢五郎朝大大方方朝四方拱手。
换来更响亮如潮的欢呼声。
“哼,花孔雀到处开屏。”崔兰因耳听一道熟悉声音,扭头去看。
只见穿着一身飒爽红色骑服的公主朝后张手,道:“拿我弓箭来!”
两名婢女低头奉上,崔兰因吃惊不已,都来不及开口就看见公主取箭、搭弓、沉臂、开弓、松手一气呵成。
嘴里甚至还喝道:“中!——”
那箭咻得一下冲出去,就像是头极听主人话的狗,指哪咬哪,直扑还在笑眯眯到处拱手的谢五郎而去。
崔兰因眼睁睁看见谢五郎当即就慌了神,连忙后仰过身一躲,才没叫那杀气腾腾的箭射到。
不得不说他这腰肢一仰,那身段真的像一只鸟弯下其修。长柔美的脖颈,姿态优雅还具备逃命的实用性,可谓妙极。
周围的女郎叫得更大声了,只恨刚刚荷包扔早了现在手中空无一物,只能攥着拳头激动。
看见谢五郎有惊无险度过,崔兰因才得空转眼去瞧婢女托盘里的箭,原来都是墩子箭②,即便射中也顶多叫谢五郎痛上一痛。
也有机敏的女郎顺着箭的方向找到了始作俑者,互相开始嚼起舌根:
“公主这是得不到的就要毁了,真是小人行为。”
“难道圣人要谢五郎尚公主?”
“若不是要娶公主,圣人为何频频叫谢五郎进宫?”
“谢五郎哪看得上公主,他从前还说宁做山间翁不娶金山女!”
这里“金山女”是从前一个典故。
曾有个富商之女有财无才,要以千金买个寒衣书生上门做夫婿,那郎君嫌富商女坐拥金山却不知进取,只知擎苍牵狗,田猎于野,而不肯富足自己的学识,增长自己的见识。
故而书生宁可做个清贫的山间翁,也不想和富足但无才的富家女成婚。
“咚”得声,花瓶应声而响,碎得四分五裂。
众女郎包头尖叫了声,仆妇们大惊失色上前保护,但见对面那看台上红衣的女郎把弓往身后一背,冷脸道:“谁要嫁给那花孔雀、小白脸,谁稀罕谁嫁去啊!”
听见公主把谢五郎如此贬低,个个都愤愤不平。
有说她吃不到葡萄说酸,有说她嫁不得长公子就发了疯。
谢五郎正在和三两好友说话,也有人朝上指着公主的方向。
谢五郎只是一摆手,低声笑道:“我堂堂陈郡谢氏郎君,岂会跟个小丫头计较。”
他语气虽然柔和,但是“小丫头”这个词往往是指还没及笄的女郎。
武元公主芳龄十六,又哪是小丫头。
众郎君皆会心一笑。
公主虽嚣张,可谢家郎又怎会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场地上鼓声大震、号角声扬,代表圣驾的五牛旗仪仗、玳瑁长柄锦边五明扇远远飘来。
所有人都为之一肃,看向皇帝出现的方向。
崔兰因也踮起脚。
她倒要趁机看一看这新皇帝究竟长什么模样。
然而这一眼,她却先看见站在皇帝身旁的萧临,不因别的,只是他太过显眼。
建康的儿郎多是褒衣博带的装扮,既倜傥风流又飘然若仙。
但今日萧临这身窄袖束腰的新鲜模样看得她胸口炙。热。
好一个宽肩细腰大长腿的郎君,让崔兰因心喜。
崔兰因我越看越遗憾,昨天夜里居然被萧临一句话惊跑了。
她暗暗打定主意,今晚就回山上请长公子说话算话。
第33章
看台上衣香鬓影,翻紫摇红,各色女郎极尽装扮,欲与春光竞明艳。
萧临眺目远望,只有一女郎明目张胆敢直直望着他。
眉心那点金箔花像一粒星子,在诸多凌乱的颜色里一闪一闪,颇像是日出前天空最明亮的那颗启明星。
是在望他吗?
萧临平生第一次,又不是那么肯定。
因为他身边还有皇帝,崔兰因此前一直对皇帝很感兴趣,且不说皇帝另一侧还有齐蛮。
崔兰因早上都不愿见他,现在又如何会看他?
既不是在看他,便是在看其他人。
如此目不转睛,究竟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