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53)
“你在干什么!”他嘶声道,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她面前,卸去了她的手肘关节,她终于再次瘫软到他的怀里,他抓着她,语无伦次道,“你,你,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她说,她仰面看着他,眼眶里一滴泪也没有,拼尽全力地,她从他的怀中滚落,声嘶力竭道,“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我不能被关在笼子里......谁想把我的王冠和权力抢走,我就杀了他!”
她终于沉沉地昏迷过去,背对着他,暗金色的卷发如绸缎般覆住背脊,上面沾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坐在她床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仍然没有办法平复思绪。
他不可能击垮她了,总有鹰是他无法驯服的,他会将这样的鹰关在笼子里,看着它们渐渐绝食,在笼子中扑腾翅膀却无从逃脱,最后在笼子中死去,然后他会寻找下一只鹰,总有无数的鹰能够供他挑选,可玛蒂尔达呢,她真的是一只鹰吗,如果他驯服不了她,他也要看着她在笼子里慢慢死去吗?
他可以驯服苍鹰,却无法驯服狮子,他的父亲最后放走了笼子里的狮子,那他呢,他也要放过她吗......“你们照顾好她。”好一会儿,他才对医生和侍女们道,他最后看了玛蒂尔达一眼,“如果她再伤害自己,就把她绑起来吧。”
他没有再吩咐别的什么,他站起身,神思恍惚地离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海因里希已经来到了房间里,安静地看着床榻上的母亲:爸爸骗了他,妈妈一点都不喜欢他,她甚至恨他,想杀死他,所以,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或者说,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
那个孩子还活着,虽然经历了菲利普死讯的刺激和用力地捶打,他仍然活着,玛蒂尔达卧床不起、闭门不出,原因被宣布为虚弱和悲痛,但他心里很清楚真相不是这样。
他守在她的床头,沉默地看着她,她的手脚都被柔软的丝缎捆住,一旦清醒,她会再次发疯一样捶打她已经隆起的腹部,但很难说这种无力的屈辱和直接的身体伤害哪种更可怕。她恨他,不愿接受他的孩子也不愿意原谅他,他曾经期待的第二个孩子只会带给母亲痛苦和屈辱,即便生下这个孩子玛蒂尔达也不可能如他曾经期望的一样顺服。
“我会放你离开的。”他抱起她,轻轻抚摸着她垂落在他肩头的长发,“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希腊的事,等你生下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一点也没有回应他,他给她喂了缬草水,只有这样她才会短暂安静下来,他抱着他的妻子,在深夜的海岸边感到无尽的疲累和茫然: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对他近日的经历,英诺森三世宽慰了他,但还是催他快点去君士坦丁堡解决问题,他准备带上海因里希一起,听到这个消息时,海因里希只是问他:“所以您还是不让妈妈和我们一起去看舅舅吗?”
“她需要休息。”他说,他现在心情很乱,也许他确实应该和玛蒂尔达分开一段时间,等他先把君士坦丁堡的事处理好吧,根据他收到的消息,菲利普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必要时他需要靠武力解决问题,这就需要他留在西西里多准备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说布列塔尼女公爵来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来,但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想或者不敢见到玛蒂尔达的任何一个亲人,潜意识里他就不想面对他们。
“如果是参加葬礼,你可以直接去君士坦丁堡。”他对小埃莉诺说,而一身黑衣的小埃莉诺嗤笑一声,她的悲伤和尖刻同样直直地怼在他面前,“对啊,他死在希腊人的国家,他的葬礼也应该在希腊人的国家里举行,为什么会这样呢?谁给了他皇位,谁让他留在东方,希腊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想留在希腊,你就让他去!”
“是我的错,我会弥补。”腓特烈低声说,她的指控某种意义上也是事实,“你根本弥补不了。”小埃莉诺摇摇头,她呼出口气,似乎平复了几分心绪,她看向腓特烈身旁的海因里希,目光忽然温柔许多,“你就是海因里希吧?”她柔声道,“我是你姨母,也是你教母,在你洗礼上,我还抱过你呢。”
她朝他伸出手,海因里希犹豫片刻,还是来到了她面前,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金色的卷发,不动声色地伸向他脖颈,当腓特烈回过神时,她的指甲已经抵住了海因里希的咽喉:“他母亲在哪里?”她说,先前种种半真半假的表演式的情绪都消
失了,她现在的神情平静地近乎冷漠,“如果你不想你儿子死在你面前的话,现在就让我带她走。”
这样的变故太突然,腓特烈瞪大眼睛,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迅速回笼,他盯着小埃莉诺的手,尽可能平静下去:“你不敢。”他说,他的手在发抖,但他克制着不让小埃莉诺察觉,“你只是在吓唬我。”
“不管你们有几个孩子,只要孩子的父亲是你他就不可能被母亲接受,你的儿子死了,我的儿子就是玛蒂尔达的继承人,哪怕是从利益的角度,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的儿子争取呢?”她畅快地笑,眯起眼睛,露出一点锋锐的光,“你当年是怎么说的,她爱你,信任你,你们有漫长的一生可以互相支持和陪伴,现在看来你们的爱情也没坚持几年嘛!失去了爱情,你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你的儿子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说不定,我的好妹妹现在更乐意我的孩子做她的继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