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52)
“谁杀了他?”她问,她无神地望着头顶穹顶上精美的壁画,“主教说是希腊人。”腓特烈回答,“但或许康特涅的菲利普嫌疑更大,现在,那位保加利亚公主一直闭门不出,她说她要等你去君士坦丁堡。”
“那你会放我走吗?”她问。
她竟然还能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他似乎经过了一番犹豫挣扎,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他握住她的手:“再等等,玛蒂尔达。”他说,“你怀孕了,医生说你现在应该静养。”
“所以你连菲利普的葬礼都不让我参加吗?”
他握着她手的劲头更大,而她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平常地困惑,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他又开口,他疲惫道:“再等等,玛蒂尔达,等几个月,或者等你生下这个孩子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极其用力地道,“他也许会是一个像你父亲的儿子,我们一直期待的次子,我们应该生下他,你一定会爱他,你哥哥也会爱他。”他看着她,近乎哀求道,“生下他吧,玛蒂尔达,我会处理好希腊的事的,海因里希马上过来了,他很想你,也很期待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希腊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你会替他报仇的,但你会还给我自由吗,你对我的安排就是留在城堡里给你一个又一个地生孩子,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好啊。”她对他说,她的手抚住她的腹部,嘴角甚至露出一个笑容,“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好。”腓特烈连声道,鉴于她终于软化了态度,他没有再多做什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掩上门,房间里终于只有她一个人了。
透过纱窗掩映下的露台,她能够看到那不勒斯的海岸,残阳如血,卷动一阵阵的波涛声,那声音如洪钟般一声声在她耳畔回响,她盯着窗外,反反复复想着锤子落地的场景,像是法官的锤子落下,这个孩子诞生了,她余生的命运似乎也就此宣判了。
她确实曾经期待一个像父亲的儿子,会继承他名字以及她领地的次子,但现在,想到这个孩子可能的样子,她内心没有一点欣喜,她只有恐惧:再一次的,被寄生、被取代的窒息感侵蚀了她,如果她有了一个像她父亲的儿子,一个能够令她的封臣们都满意的继承人,那她的存在又算什么?
她什么也不算,她本就是不得已的选择,她腹中的孩子只会一次又一次合理化腓特烈囚禁她的权利,因为这个孩子,她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所以就连亲哥哥死于非
命她都只能留在城堡里无能为力,她只能再一次地将她的权力移交给腓特烈,像上一次怀孕时......他不是她的孩子,他是一个寄生在她腹中的怪物!
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不能给腓特烈以怀孕的名义继续封锁她和外界联系的借口,所谓的母爱不过是世俗给普通女人的规训,这样的戒律不该适用于她,他是她的敌人,那对敌人,她应该怎么做?
你是你自己,你不是女儿、妻子和母亲......她盯向自己的腹部,下定了决心一般,朝自己子宫的部位狠狠锤过去,剧烈的绞痛混杂着温热的鲜血一起流淌,而她一次次地、再一次地捶打着自己的小腹,她再也不会生孩子了。
第165章
儿子“我知道我妈妈在哪里,我可以带……
“妈妈在等我们吗,爸爸?”码头上,腓特烈亲自将海因里希从船上抱了下来,而海因里希将脸贴在父亲肩头,满怀期待道,“对,她在等我们,她以后会一直陪着我们。”腓特烈回答说,“她现在很难过,等你见到她以后,你要好好安慰她。”
“我会的。”海因里希重重地点点头,他随后又有些忐忑,“那妈妈会喜欢我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当然,她会很喜欢你,很爱你,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以为这个回答能够让海因里希开心起来,但海因里希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疑虑地问:“那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来看我呢?”
“那都是从前的事,以后她再也不会离开了。”腓特烈说,他吻了吻海因里希的脸颊,但海因里希仰起头,他不知道父亲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悲伤,“现在,我们去见你妈妈吧,然后我们去君士坦丁堡,参加你舅舅的葬礼。”
“那妈妈呢,妈妈会和我们一起去看舅舅吗?”
“你认为她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他问海因里希,海因里希有些困惑,他不解道:“如果不能见舅舅最后一面,妈妈一定会很难过,为什么要让妈妈难过呢?”
他没有听到父亲的回答,他只看到他也在出神,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他低低叹息一声:“对啊,我为什么要让她难过呢?”
海因里希长得很像他,也许是出自对坎坷童年的报复性补偿,他一直着力于让海因里希享受他所能享受的最好的生活,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仆人将年幼的小国王打扮得异常华贵,每一束金色的卷发都打理得十分精致,漂亮得像是小丘比特,他牵着海因里希的手,准备带他去玛蒂尔达的房间,但到了宫殿中,他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侍女们和穿梭其间的医生,他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陛下,陛下......”侍女们完全说不出来话,她们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怖的景象,而他心下一沉,连忙朝顶层房间的方向狂奔。推开门,他立刻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昂贵的地毯,柔软的丝绸床单,全是血,而床榻的中央,玛蒂尔达被侍女们按住手脚,但她仍然在不断挣扎:她在捶打着自己的腹部,那样子如同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