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汉唐]恰似故人来(65)+番外
燕乐萦梁,宴会上皇帝和两位妃子与其他宗亲其乐融融的景象,他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插不进去,明明他也是他的儿子啊,怎么如今倒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无法释怀父皇刚刚看他那一眼的眼神。那端着酒樽的手瞬间顿住,雪花斑白的胡须下嘴唇动了动。尤其是眼里的震怒,在接触到他的脸时飞速掠过一抹心虚。随即涌上的是勾起痛苦回忆那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法掩饰的嫌恶。
李世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惹得阿耶如此疏离他。
秦王失宠导致一时之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出来踩秦王府的人两脚。前些日子杜如晦只是骑马经过尹妃父亲的宅院门前就被一群恶奴强行拽下马来打断了手指。他正准备求见李渊为自己的部下评理,不曾想尹妃恶人先告状,诬陷他纵容下属欺压百姓。
这样荒唐可笑的话阿耶竟然也信,不分青红皂白召他进宫劈头盖脸将他斥责一顿。
部下被打伤,自己还被泼脏水,李世民气到眼前发昏,抬头直视李渊据理力争,得到李渊拍案大喝:“逆子无礼!谁允许你直视君颜的!”
“父皇……”
“好,朕看朕现在是管教不了你,你给朕出去!”扬袖直指殿门。李渊胸膛起伏,红眼像头发怒的狮子。这还是那位宽厚的慈父,还是亲口说一家人在一起仅以家人之礼,不用太过在乎君臣之礼的人吗?
那一声怒喝穿过漆红雕花的殿门远远传到殿外,连等在殿外悄悄附耳偷听的尹妃也吓了一跳。看不出平素耐性十足的老头子能凶成这样,还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李世民袍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瞟见李渊按在御案镇纸上的手。他敢肯定,若是自己再多说半个字,那块镇纸一定会不由分说砸破他的额头。
我究竟还要怎样做,您才能对我满意?此时的李世民真想不顾一切问李渊。作为人子,与亲身父亲产生隔阂是他努力避免,也最不想看到的。可是事态依旧朝着他最绝望的那一方发展,他终于想起一直想要忽略。然而却死死压在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
刘文静之死。
原来这一切早在武德二年就已经有预兆。只不过当初太多的事情牵绊他,让他无暇顾及。虽然他早就清楚察觉,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自我逃避。
“儿臣……告退。”简短的四个字几乎是从钝痛的喉咙里哽出来的,李世民倔强强迫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以往只要他有一丝情绪低落,坐在上面那位都能敏锐觉察,倍加关心,现在怕是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退出两仪殿时,眼角余光捕捉到抬袖掩口的尹妃,女人眼中看笑话的得意毫不虚掩,连把这件事跟自己撇开干系的假装都不屑做。
毕竟在她眼里,高傲不可一世的秦王已经日薄西山,不复从前威盛了。
回到弘义宫,他吩咐管事从库房里挑最好的药材送到杜如晦府上。
谢绝所有人邀约拜访,一人反锁在书房中翻着幼时阿娘教他写诗的诗集闷着。
“收敛?我为何要收敛?玄衫下摆猎猎的骠骑将军嗤笑,“军功越高君王只会越猜忌,与其让他觉得我手握兵权,包藏祸心,最后砍我全家上下,不如就明摆做给他看,我就是这样嚣张跋扈,不服来战!舅舅就是为了一家老小太谨小慎微,所以才总是被老头子欺负。我吃不了那亏,受不了那气,老头子觉得我目无尊长。尽管将我下狱,反正少爷我就是不改!”
且不论霍去病私下把正值盛年的刘彻喊老头子这一任性之举。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许多共同话题,从骑兵战术到战场地形,还能对着吹牛皮。
讨伐刘黑闼时,李世民与霍去病偶然一次聊到刘彻与卫青的关系,好奇他们是不是真的到了史书上记载的冰点,毕竟卫青被刘彻用竹简砸破过头。刘彻虽然脾气不好,到底有帝王涵养,不至于对自己的肱骨之臣下狠手。
霍去病跳脚,原来他回去发现舅舅额头上的浅痕是这样来的,气得牙关咬得咯咯直响,直骂臭老头子脾气坏得很。顺带鄙夷李世民这种史官个人臆测胡乱编写的也信,不过也提到卫青与刘彻之间确实关系复杂。
骠骑将军对大将军向来是言听计从,他相貌随大将军,处世之道却跟卫青完全南辕北辙。正如他话中所言,把自己放透了,别人反而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张扬骄傲作为自己的铠甲,既不失自己本性,也不叫他人真的看透。
苦叹自己始终达不到霍去病那样洒脱。毕竟霍去病面临过生死,很多东西看得比那些比他多活几十年的人还通透。
或许他真的应该学着放下,接受父亲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父亲的事实。人心是会变的,他自己都会变,不能要求别人一成不变。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父子俩应该会就这样疏远着但相安无事下去,一道突来的敕命再次打破平静。
身为皇子进宫侍奉皇帝宴饮本就无可厚非,错就错在李渊的刻意冷落让秦王身边显得孤寂冷清。
李世民就坐在李渊左手下方,极近的位置,宴会开始到现在皇帝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瞬,更别提作为一位父亲,本能应该关心自己的孩子。
没有,什么也没有。
皇帝与自己的爱妃说说笑笑,听着宗亲们天花乱坠的恭维,大笑着抚着胡须满脸欣慰。只有奉命而来的秦王格格不入,他听着自己的阿耶温言关心其他人,而这个儿子,在他眼中就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