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情诗系统攻略白月光(44)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她从一出生就被抛弃在田地里,而后被好心人领养,在贫苦中跌跌撞撞地成长;八十年代,她靠种植和养殖还清债款,独自抚养自己的三个孩子长大,并建造起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房子。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和她的房子一起依偎着老去,直到这所她亲手砌起的房屋在灾难中崩塌。
此时她的鬓发发白,皱纹深邃,她的身高又萎缩了几厘米,体重又缩减了几公斤。她的眼睛成为一座疲惫的山丘,裸露着那么多的伤痕,自然的、非自然的。回忆在时光的埋葬下悄然生长成山丘里的一丛丛鬼针草,粘了她一身的毛刺,拔都拔不完。
如今的外婆不活在进行的时间里,她活在反复的回忆里。
常姞看着外婆的身影,想起幼年时自己生了场久治不愈的病,是外婆背着她到处寻医,用她瘦削的身躯驼起了自己孱弱的生命。
常姞又想起外婆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女们送进了疗养院,她在亲缘关系里逐渐淡化,在社会关系中也被置若罔闻。她所代表的缩影在时代洪流中渐行渐远,她所代表的也正是在被遗忘的群体。她们的存在,是这个时代自行忽略的后遗症。
于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常姞想好了她的参赛作品要画一个怎样的春天。她要画一个正在干涸的春天,她要画一个孤独与病痛并存的春天,她要画一个属于边缘老人的春天。
她要画的不再是春天。
常姞陪外婆在看戏剧,电视里是顿挫的声调在唱着:“春风践约到园林,稍立花前独沉吟……”婉转悲戚的歌声落了一室,外婆蠕动着唇瓣念着“春风”二字。外婆的名字就是春风,她叫常春风。
戏剧看到一半时,常姞蓦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外婆说应该是小桃,最近她经常来疗养院探望她们这些老人,和她们聊聊天,也会问她们一些问题。
常姞打开门一看,就看到了和她有一面之缘的时桃。时桃穿着白色的简约套装,头发半挽起来,给人以一种知性温婉的感觉。
常姞认出了对方,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时桃,之前在拉吧搭讪自己的那个陌生女人。
时桃看到常姞后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常姞,这么巧,原来常婆婆口中的那个孙女就是你啊。”
外婆从木椅上探过头来,看到时桃后略显雀跃地打着招呼:“是小桃来了,对,常姞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孙女。你们是不是认识?”
常姞侧身让时桃进来,回应着外婆的问题:“我们之前见过,不过谈不上认识。”
“现在倒是可以认识了。”时桃带了一个水果篮放在桌子上,并将膏药递给常婆婆,“婆婆你之前说这个牌子的膏药最好用,我给你多买了一盒。”
闻言,常姞不好意思道:“谢谢,我把钱转给你吧。”
时桃笑着婉拒了,目光却落在常姞的脸上,带着温和的侵略性:“不用,我最近在做一个关于疗养院老人的心理调研,所以经常过来这里,常婆婆帮了我不少忙,是我要谢谢她。”
午后昏沉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流了一地,时桃常姞在时桃的注视下挪开了视线。
她们陪外婆看京剧和聊天,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消磨过去,时桃和常姞之间因为外婆的缘故也熟悉了几分。
从外婆的房间出来后,恰好是傍晚时分,时桃问常姞:“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常姞念及时桃对外婆的照顾,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好的,谢谢你对我外婆的照顾,去哪里吃?我请客。”
“不客气……去这家可以吗?这家的菜品挺不错的。”见常姞应下了,时桃点开一家餐厅的预约,常姞看到后发现这家餐厅就是苏莳常带她去的那家。
不知为何,一种游走的心虚蓦然从思绪的水面上浮出了一角,常姞有些担心在那里遇到苏莳,或者说是担心苏莳误会自己鸽了她的辅导课却在和之前搭讪她的女生共进晚餐。
“可以吗?”见常姞没有出声,时桃又问了一下,她的声音是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温和。
常姞还是应下了。她摸了一下鼻子,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而且也只是吃个晚饭以表谢意。”
可往往事实就是这么巧。
苏莳在工作室忙完一天的工作,发觉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常姞,也没有收到常姞给她说的情诗语音。她倚靠在座椅上,抬头看向白墙上的那只蜘蛛雕塑的眼睛。蓦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习惯确实是一个让人悄然沉沦的东西。
恰好这时明娆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约个晚饭。苏莳应下了。
她和明娆约的餐厅,是苏莳最常去的餐厅,名为“知味”,取自《中庸》的“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明娆从花涧谷离开后就没见过苏莳,之前约了几次都能约出来,一见面就不禁调侃道:“我说,和你约个饭可真不容易。”
苏莳自知理亏,解释道:“抱歉,最近比较忙,忙完美术馆的展品后就在准备夏季新款系列的服装设计……还在给常姞进行一对一的绘画辅导。”
听到常姞的名字后,明娆好奇地问:“那常姞呢?怎么没和你共进晚餐?”
谈到这个,苏莳的思绪夹杂着一分不解的索然,声音低沉了几分:“常姞说她下午有事,今天没有去工作室找我进行辅导。”
“怪不得终于想起我这个朋友了。”明娆话音刚落,就有服务员指引她们前往就坐。
蓦然明娆的目光掠到角落里常姞的身影,看到坐在常姞对面的女人正在给她夹菜,见状,明娆不禁开口说:“我说,苏莳,你会不会被撬墙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