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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珍贵(126)

作者: 绾诚 阅读记录

于是先打听了一家,那人并没有举办过传统婚礼仪式,而是远嫁到东北一带。如此,剩下的可能,就全部集中在邻港口边的王桂棋一人身上了。

“和我常搭戏的小生?”

王桂棋看上去四十来岁,怀里抱着的一岁左右的孩子,是她的孙女。

“叶玫咯,我年轻的时候专门跟她搭的。”

“她不是唱花旦的?”

“哎呦,那个时候人没得那么多,她就哪里需要哪里顶上去咯。”

林清岁蹙了蹙眉:“那您……”

她记着记着,圆珠笔没墨了,甩了甩也写不出来,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只好随手拿出那只随身带着的钢笔先用着:

“您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小生吗?”

“关系要好?我跟哪个关系都好,你到底想问什么吗?”

“没事,谢谢您。”

她眼看着觉着不像,直接打了退堂鼓。

坐在港口,看着本子上一个个划去的名单,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还在那剃牙的小伙手上。

如果能拿着这些名单问问江晚云就好了,她那么聪明,是不是会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她沉下头,许久没能再打起精神。

“孩子?”

她回过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她身后,黄昏下,身影拉得斜长。

老人沧桑的眸光直直看着她手里的笔。

“你那只钢笔,能借我看看吗?”

第69章 相册还有另一种理由。

林清岁回着头上下打量,无端怀疑这老太太的意图,把笔盖好了下意识往怀里收。

老人似乎察觉到她的防备,解释道:

“看着和我一位故友的心爱之物很像。”

她说故友,不说朋友,也不像当地人习惯说“玩得好的”。

可见谈吐不俗,林清岁便问她:“您朋友是?”

老人家放目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往事回忆也如山如水般重重叠叠而来。于是深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听你口音不像这里人。你是从外头来的吧?应该是我看错了。”

见老人回转身,林清岁起身追问:“您认识林惠贤?”

老人顿住脚步回头仔细打量她,那双眉头间皱痕深了许多:“你是……清岁?”

林清岁不记得小时候见过她。等老人领着她进了屋,见王桂棋抱孩子坐在板凳上,她才知道这位老人是王桂棋的母亲,名叫薛小君。

靠里头的桌台上,贴了些照片,许多都是黑白的,要么旧得褪色泛黄。依稀能看得出来是戏台上的装扮。

王桂棋同她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原本是唱花旦的,谁知道生了我以后还蹿了个儿,回去之后没得小生配了。没得戏找她,就自己又练了小生,怎么都不对味,后来就专心在家顾我们姊妹几个了。”

没等聊上几句,薛小君就叫王桂棋带孩子去外头透透气。支开女儿后,才起身去拿了一本相册出来。

是一本软皮外封的相册,精致典雅,像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翻开来,尽是关于一个人的照片,有合照,也有单人的。

照片全然是黑白的,却保存得很好,尽管粉墨浓妆,也能清晰让人认出来。尤其是那无论何时何地都笔直的腰身,清澈明亮,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和永远从容的笑容。

林清岁永远忘不了。

她摸着照片里的人,手微微颤抖着,眼眶也不觉湿润了一遍又一遍。

见人如获珍宝,薛小君心里也觉得庆幸:

“她叫我烧掉,我没舍得。”

林清岁沉默了许久,才哽咽道:“奶奶从来没说过,她也会唱戏。”

薛小君深叹一声,而后回忆起:

“惠贤当年,也算是我们团里的角儿了。我俩小时候一起学戏,她练小生,我习花旦。当时团里的老师们都说她脂粉气重,不适合小生,劝她转花旦,她就是不肯。

她呀,从小就是是个主意多的。工作以后更变本加厉,为了团里的事,经常和那些老师父起争执。旧社会,苦命人家孩子才送来学戏,只有她,放着家里好生活不过,非要跟我们凑在一起。戏班子里头养不起那么多人,她却还想着要教我们读书识字。戏班子哪里肯出钱请先生?她就充当先生,每周给我们讲书。

她说读了书,才知道戏里头唱的什么。也难怪观众只认她。有那么几年吧,同演的戏,别人的场无人问津,她唱一场,就能坐无缺席。”

她说起她的故事,眼眸中笑意安谧又神往,如同看着一盏静放在老树下木头方桌上的热茶,你看得见它的温暖,也想象得到不久前有个人坐在这里,而且一定没有走远。

林清岁在这些碎片似的画面里,代入的却尽是江晚云的影子。

回过神来后,又追问:“那后来呢?奶奶为什么不唱戏了?”

薛小君眼眸落下苍凉,像是意识到那画面只是自己的错觉,实则早已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她不敢直视林清岁追问的眼睛。许久,也只简单做了解释:

“后来,出事了。”

林清岁一再追问下,薛小君才终于道出事实。

“那是我生了老大以后第一次见她。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是衣不蔽体,要往墙上撞,是我拦下来的……”

“是王大娘那个混账小儿子,当天晚上,就被他爹打死了。这事儿当时谁也不敢声张,怕坏了惠贤的名声……”

“我知道她怀孕了,被敏儿接了去,给她写了好几封书信,都石沉大海。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听敏儿说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