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31)
这座山也开始有了裂缝。
*
到了地方,女学生们一拥而上,小心翼翼围在窗前往里观望。门口桌上放着许多村民送来的鸡蛋牛奶,许多人都是悄悄看上一眼,放下东西就走了。
林清岁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不太清楚萧岚她们有没有收到自己的辞职信,此刻拖着箱子回来,心里也是忐忑的。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了要做什么?要待多久?她什么都没想清楚,那时候只是一股脑热地下了车。
林清岁,看一眼就走。
她这样在心里打气。
周语墨匆匆忙忙从一间屋子里抱了床被子,往另一间屋子去,正好看见在院里手足无措的她:
“找你一整天了,你去哪了?”
她手在行李箱上紧了紧,不知道说什么。
萧岚正好也从屋子里出来,看了她一眼:“还不快来帮忙?”
林清岁眉梢一抬,想着原来辞职信没被看到吗?自己还是被这里接受的吗?
她这才有勇气踏进门槛。
江晚云昏睡着,身上压了好两床厚被子,让本来就单薄的她显得更加柔若无骨。
周语墨把手里被子给了林清岁,让她去再加一层,林清岁不明不白地接过来,思考很久才去小心盖上。压紧了怕累着她,盖松了怕暖不了她,手上来来回回好多次,才犹犹豫豫地调整清楚。
萧岚端了盆热水来,盆边挂了条毛巾,叮嘱林清岁说:“她烧了一晚上,身上冷一阵凉一阵的,你看着她,要是发汗了,就帮她擦擦。冷了,被子就再紧紧。”
林清岁迟疑片刻。
或许她在想着,毕竟有好友在,弟弟在,那么多年的同事在,她真的有资格贴身照顾吗?
萧岚似乎也看出她的不决,冷她一眼:“干嘛?你干的助理的事,难不成我来?”
林清岁这才走到床边最近的位置。
萧岚看了眼手机时间:“我是待不了了,下午两点的飞机,公司还有事儿,这会儿得往市里赶了。大部队原本应该是定的明天回去吧?晚云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了,醒了估计也得去看看那个姑娘的葬礼。你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吧,这里毕竟山清水秀的,陪着她在这修养一阵子也好,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清岁点头。
得,走不了了。
第18章 病想抱她。
路上车来车往,门口人聚人散,房间里一点点昏暗下来。
林清岁用毛巾轻轻点着江晚云的额角和侧脸,生怕弄疼她,总觉得她一碰就要化了似的。
江晚云蹙着眉侧过脸躲开她的体贴,不忍心中疼痛,俯身在床边咳嗽几声,就好像费劲了力气。
她缓了缓身上的劲儿,又躺落枕上,问:“你也是觉得我身边离不开人,才回来的吗?”
林清岁慢慢低下了头,喉头哽塞难言。
江晚云背过身去,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却决绝道:“你走吧,辞职信我会签好字,交给萧岚。”
“其实……”
林清岁挣扎片刻,说起:“我是有些担心你,但我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
江晚云睁开眼来,却不敢回头。
或许,她也是不敢直面离别的。或许是一次又一次的故作坦然,让她把自己都骗了。
林清岁低下声线,解释:
“这段半年来,每次看你伏案工作到很晚,听见你咳嗽,看你在排练室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在舞台上受伤……都想往前一步。又知道也许过分关心会被你讨厌。
周末也是,知道你要加班排练,坐在家里电脑面前,就会一直犹豫要不要来找你。想法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想想觉得算了吧,哪怕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在逞强,其实也需要人在身边,也不应该让你一个人。”
江晚云眉间一凝,转过身来,即便早就知道她心思细腻敏感,也还是又一次吃惊她会把话表达得这么直白。
虽然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个从不留情的侠客错念了诗人的台词。
林清岁又说:
“你是温柔本身,却有清风拂山岗的力量。”
“我没那么好的文采,只能东拼西凑作家的话,来形容你身上的感觉了。我从来不觉得你软弱,虽然心里头不想承认,可能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做到过吧,就觉得别人都是在自我感动。但我看到了事实,你做的这一切也都不是无用的,这里一点点在改变了。”
“可能我也不甘心吧,明明见过太阳了,怎么回到洞穴里,再骗自己那一点点烛光就是太阳。”
淡漠的语调,第一次在江晚云心头惊起一层莫大的波澜。
别人都说她是白月光,她却说她是太阳。
她是孝顺的晚辈,是学生眼里的好老师,甚至也是许多男人眼中对贤妻良母的幻想对象,是许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却从来不是太阳。
而林清岁呢,放弃了所谓财富和前途,奔着她而来,尽管旁人都说她心怀不轨,尽管她也知道她或许目的不纯,收到辞职信,她没有像放前几个人走那样轻松释怀。
或许她也隐隐羡慕着她吧,在看她特立独行的每个瞬间。
她从来都觉得,林清岁身上那股不随波逐流的韧劲儿,才更像独自耀眼的太阳。
而她从小生在传统书香世家,爷爷是书画家,奶奶是德高望重的老曲艺人,外公外婆也都是国学教授。父母从了医,工作都忙,她同时被爷爷奶奶带着长大,一言一行的礼仪训导,都比寻常家庭更为严格。家庭虽然传承下了不少优良的传统礼仪文化,却也深受旧父权社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