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她那妖筋妖骨下,盛着的是仙魂仙魄吗。
胧明原就不算话多,在踏入不周山后更显沉默,想必是周身难受,少言寡语以保存气力。
濯雪俯身贴近虎耳,以防狂风盖过她的声音,“那株灵草究竟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在天边。”
胧明眉眼处结满霜雪,就连睫上也是,视野差些就被挡实,“倒是不在天边。”
濯雪神清气爽,双眸烁烁有神,“看你步履维艰,不如我去取?”
白虎甩头,将面上冰霜甩散,淡声:“不周山上极险。”
那便是不允的意思了。
濯雪跃跃欲试,又道:“我踏足此地,神怡心旷,那些险必难不住我。”
“你的妖筋妖骨尚不足半个甲子,神魂是承得住瑞光,但筋骨呢。”胧明嗓音沉沉,似嚼了冰,口中有未尽寒意。
濯雪纳闷道:“那你为何要领着我登山?”
“我以灵力庇你筋骨,想你试试,沐在瑞光之下会有何奇效。”胧明慢声。
濯雪微怔,垂头才知身上笼着薄薄灵力,还以为是她足以抵御瑞光与酷寒,才没那么难耐。
不过奇效么,似乎没有,不过是心神舒坦罢了。
濯雪心惊肉跳:“若你撤开灵力,我这躯壳莫非会直接化在瑞光底下?”
“那些与瑞光相悖之物,都已化作虚无。”胧明从容道出那令人生畏之话。
化作虚无?
濯雪整个身往虎背上贴,就怕自己转眼化作雪水,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两句。
那还是魇梦好些,在魇梦中,村民就算叫她去送死,也会提早告知。
濯雪小声问:“那我们要找的灵药不会埋在雪里了吧,那要如何找?”
“不光在雪下,还在冻土之中。”胧明一句话便令濯雪失去了所有的手段与气力。
土下?
寒意笼身,连行进都难,这叫她如何铲雪掘地。
更别说,这不周山茫无边际,还高不可攀,也不知要掘到什么时候,才掘得到一株草。
掘出来的,还未必就是她们要的那一株。
濯雪又打退堂鼓了,有些欲哭无泪,可不敢真的掉眼泪,在这山中怕是眼泪刚溢出,就要结成冰霜。
“怕了?”白虎慢步前行,“若不我将你放到山脚下,你等我片刻。”
“可不敢信,片刻就能掘到那灵草。”濯雪嘀咕,“来时你也没说那草埋在雪下,不然我宁可回去泡半载灵泉。”
要想挖到灵草,恐怕也得耗上半载。
“那灵草五十载开花,花后一朝即萎,再过五十载又开新花,每每灵草重临尘世,便会有数不尽的妖冒着严寒登山。”白虎在雪中踏出了一条蜿蜒雪道,远望着像是白皑皑的山沟。
好在虎身长了黑纹,否则已与大雪同色。
“如今连个妖也见不到。”濯雪心觉不安,“这不会恰是它枯萎的五十年间吧。”
“无妨,即便是它余下的根须,也足够你突破境界。”胧明稍稍一顿,“只是根须不好取。”
濯雪伸手捞了一把雪,在手中捏作球状,轻飘飘往远处抛出。
雪球顺着斜坡往下滚,滚远便没影了。
濯雪露出讪讪之色,明明连灵草也还未找着,就好似已当恶人,小声道:“斩草除根,未免太无情。”
“无妨,雪山上也不止那一株,只是有些难找罢了。”胧明不以为意。
走了这般久,竟还是在山脚,远处还是茫茫白雾,山影模糊不清。
“你还未说,该如何找。”濯雪直起腰到处打量,被瑞光晃得金眸直眨。
“它的花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清香,远若幽兰,近若焦檀,恰如其名‘炽心兰’。”胧明停步,赤色的瞳仁眺向高处,“近处闻之呛鼻,恰能据香气判断远近。”
“如今可不是花期。”濯雪诧异。
胧明俯身,虎鼻埋入雪中,沾了满脸霜白,“就算是根须,也会有极淡的气味。”
濯雪倏然从虎背上翻身下去,半个身陷在雪中,即便得胧明庇护,也还是冻得哆哆嗦嗦。
她身形纤秀,又是一袭白裙,发间只余着零星青丝,简直与山雪融为一体。
“你作甚!”白虎倏然扭头,虎嘴拱上前,作势要将狐狸叼回到自己背上。
濯雪后仰着轻推白虎的大脸盘子,轻嘘一声道:“别打搅我分辨气味,虎鼻可不及狐狸,有我在,你便偷着乐吧。”
白虎低低一吼,山雪便簌簌往下滚,它周身微滞,干脆不作声了。
濯雪狐耳微动,银发飞曳着,捞起一捧雪便细细嗅闻。
白雪无味,那灵草必不在附近。
可惜人身不及白虎灵巧,濯雪奋力迈腿,踩在雪中步步绵软,走了半晌竟连百尺也未到。
她一双手冻得通红,因凑近细闻,连鼻尖也冒粉意,活像那粉鼻头的猫儿。
过会儿还是闻不见,她干脆像没进水面那般,没到白雪之中,嗅完便冒出脑袋猛甩银发,将雪花甩得四处飞溅。
“不妨到我背上,我开路,你若想闻,捞一把山雪就是。”胧明道。
濯雪不依,摇头道:“这般可闻不仔细。”
“那我在前,你想走哪一处,尽管说。”胧明灵力充盈,此时又是一身虎皮,自然抗冻。
“待我走不动了,你再背我。”濯雪难得体恤白虎。
再往前,竟撞进了浓雾之中,雾气寒凉,眼前如蒙薄纱,什么都看不真切。
濯雪眯眼打量那灰蒙蒙的山形,心中又冒出畏惧之意,拍拍虎背道:“我不好走,你到前开路,我叫你往哪,你便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