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妖主相视一眼,齐齐拱手。
其中一位扬声:“只需妖王一声令下,我等便率兵攻入瑶京,时不我待,妖王莫再踟蹰!”
千百年来,众妖等的就是此刻,总以为天道划分三六九等,早不顾下界安危,不曾想过,劫雷竟还有劈向瑶京的一日。
那可并非寻仇劫雷,那是天怒!
魇王却还在抚琴,良久才道:“此为妖界大事,山界妖主缺一不可,等诸位妖主齐聚一堂,再议此事。”
缺的可不就是胧明。
但要胧明踏入无垢川,与刻意羞辱有何不同?
众妖面呈菜色,当即明了魇王的用意,魇王想刁难胧明,还要驱使山界妖主助其下石。
头戴髑髅的昆羽从妖众中踏出一步,眸光斜向远处,似在寻觅凉梦的踪迹,却是面对着魇王道:“我已去过苍穹山界,恳请山界妖主出山,她执意不入无垢川。”
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胧明看得心下一哧。
魇王并未回眸,悠悠道:“倒是难为她了,不过她执意不来,看来未将妖界生死枯荣放在眼里。”
昆羽又道:“我等同聚于此处,三占从二,何必管顾她的意思。”
“苍穹山界是除却无垢川外,妖界中最为富足广袤之地,山界中有以万计数的妖,难道也无需管顾那些妖的意思吗。”魇王慢声,“做妖王的,最忌专权擅势。”
众妖主噤若寒蝉。
魇王又道:“若不能将胧明带来,便将苍穹山界的小妖通通带到此处,身为妖王,我自然得聆听妖界中所有的声音。”
魇王边上,一小小魇妖五体投地地跪拜,高声道:“大王英明。”
听着似有几分英明,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魇王这话,明明是要拿众妖威胁胧明。
魇王笑道:“你们可将这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胧明。”
何人转述,何人前去苍穹山界?
众妖看向昆羽,山界妖主中,就属昆羽最为胆大狂妄,也属她与胧明走得最近。
偏偏昆羽不肯,昆羽拉下髑髅挡住整张脸,冷冷道:“莫要看我,我已去过一次,她不肯来。”
髑髅遮了目光,昆羽看也不看,随意指向三处,极敷衍地出声:“你,你,你,就劳烦这三位妖主了。”
那三位大妖呆若木鸡,一时连反驳都不会反驳。
见状,其余妖主纷纷附和:“那就劳烦三位一同前去了!”
魇王拨弦的手一顿,“还盼能早日见到妖主们齐聚于此,那真是百年一见的盛景。”
三位妖主更是无法推脱。
飞烟消散,烟中景象到此为止。
春阳妖主摸着头上的簪花,小心翼翼打量胧明的神色,“正如大人所见,我等正是为此而来。”
胧明暗暗给昆羽记了一笔,那骷髅头说话颠三倒四,看先前白鹿纸上的字,还以为众妖还未去往无垢川,原来是去过了,还得邀她再去一次。
不过想想,许是她错漏了讯息,毕竟那纸留不住字。
三位妖主听到胧明冷笑,全都怵得寒毛直竖。
春阳妖主暗暗抬起胳膊,撞起凫野妖主的肩,凫野妖主又悄悄拿胳膊肘,杵了壑林妖主一下。
壑林妖主再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问:“敢问妖主的意思是……”
胧明的目光,从三位妖主的脸上徐徐划过,惊得三位妖主眸不敢抬。
她淡哂:“去,为何不去。”
答应得这般爽快,妖主们瑟瑟发抖,三位原就胆怯内敛,如今更像窗棂纸了,一戳就破。
胧明眸中浸着寒意,她若前往无垢川,濯雪必不能独自留在凌空山中,保不齐魇王与阗极会不会趁虚而入。
好在,她有的是法子。
“事不宜迟,既然妖主应邀,那我等便先……”壑林妖主汗流浃背,说起话吞吞吐吐,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何时,何地?”胧明问。
这是最为要紧的,三位害怕得忘了这茬。
壑林妖主连忙道:“明日酉时,于无垢川外。”
胧明不再请三位妖主进门一坐,转身便道:“再会,三位慢走不送。”
三位妖主本也不想进门,闻言如获大赦,身一转便各回各家。
春溪候在远处,见状又令结界复原,山门处水光流泻,裂缝合拢消失。
胧明平静道:“明日我去无垢川会会魇王。”
春溪惶恐:“魇王手段卑鄙,妖主慎重。”
“无妨,此程不去不行。”胧明冷冷一嗤,“好在昆羽机灵,指的是那三位,那三位妖主行事拖拉,循规蹈矩,若换作别的妖,恐怕不光早早来到,还已硬闯山门。”
“昆羽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春溪大惑不解。
胧明寻思:“魇王知她与我走得近,岂会信她。”
“莫非魇王就敢信这三位?”春溪问。
胧明摇头:“他怕是谁都不信。”
春溪一不小心没憋住气,一不留神又嗅个正着。
眼看着胧明要走,她有些恍惚,忍不住旁敲侧击:“属下逾矩,记得那狐狸是和妖主一道下山的,她……怎没和妖主一起回来?”
终归还是问出来了。
良久,胧明才哂道:“倒也不必念着她,无事便退下吧。”
春溪心道,不是,啊?
她恍惚失神,忙不迭应声:“属下告退。”
山中寂静,许是被狐狸归来时的威压吓着,半声虫鸣皆无。
胧明回到寝殿,轻手轻脚进门,本不想吵醒狐狸,怎料眼波一晃,便看到狐狸正抱着尾巴坐在榻上看她。
濯雪睡无睡相,银发互相缠绕,有的缠上九尾,有的跟着纱障曳上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