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窃人内丹,而又吞噬不彻底者,脸面会显露出他人之姿,此异象在魇无拟脸上充分展现。
但阗极又岂会容他得逞,阗极怒火中烧,忍着疼痛以手作刃,朝魇无拟猛削过去。
曾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反目成仇,都想将对方当作垫脚石。
“若没有我,你能有今日?”阗极磨牙凿齿,硬生生削去了魇无拟的半边肩。
“此话,当由我还给你!”魇无拟被削掉的半边肩化作黑雾消散,而那断口处,竟有血肉在蛹动。
只一眨眼,他的躯壳便被补齐了,只是补上的半边肩与他原先的迥然不同,变得何其瘦弱单薄。
这血肉定源于被他吞噬过的某一只妖,如今他不光脸面,就连身形也歪扭古怪。
阗极想将魇无拟甩开,却被魇无拟拽得不得不跌回曳绪水。
魇无拟在他耳边阴恻恻地道:“反正你也回不了昆仑瑶京,不如将内丹给我,我不怕入魔!”
这一席话,利刃般揭穿了阗极的隐秘。
阗极业障遍身,早已要化魔。
“你镇得住内丹中的魔气,却突破不了境界,除非舍弃仙身仙魂,彻彻底底入魔。”魇无拟在他耳边冷笑,“为当上仙首,稳坐帝位,你唯能与我合作,是你有求于我啊。”
阗极已是目眦欲裂,身上电光流转,他通体麻痹,一时还推不开这魇妖。
“莫非你没有从中获利,若没有我,百年前虎妖如何没落,你又如何能入主无垢川?”阗极将掌心覆到魇无拟颅顶,企图吸食魇无拟的魂魄和灵力。
既已没有回头路,便是入魔又如何!
魇无拟头痛欲裂,嘶声痛喊时,喉中传出千百道不同的声音。
各山界的妖主受他控制,齐齐从天上奔来,无一例外全朝自己的灵台掏去。
借用妖主之力抵挡攻势?
不!魇无拟动用命誓,要妖主自行献上妖丹。
有的妖主已自断双臂,却还是被迫动用妖力,以自掘妖丹。
众妖主痛不欲生,恨不得自绝命脉,就算身陨于此,也不想被阗极肆意利用。
“你不过是魇族的弃子,是魇无双舍下帝位,你才有幸凭借那残缺的妖丹继位。”阗极字字如刃,“你就连修炼,也只能走那歪门邪道,你说你,活这一世有何用处?”
“我是无垢川之主——”魇无拟痛叫。
水中电光已快要消散,落在这一仙一妖身上的束缚越来越浅了。
胧明化作虎身,在电光将散的一刻,倏然踏上曳绪水。
曳绪水自水面起,徐徐朝深处结成坚冰,连带着没入水中的那一仙一妖,也被冻在其中。
如此一来,连最后一丝天罚电光也没白费,全招呼到那仙妖身上。
底下冷不丁炸出一道寒芒,嘭的一声。
海心处的血珠当即洇散,化为齑粉。
魇无拟境界原就不敌阗极,被电光困在水下后,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一般,轻易就被阗极侵吞。
他腹中被掏出一个大洞,灵脉尽断,妖丹已被取走,独独剩下一具残破的躯壳。
魂灵尚存一息,他难以置信,瞪着面前那攫他妖丹的半魔道:“你终归还是,入魔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连血肉都被阗极吃去,化作白骨冻在冰中。
无垢川登时又成无主之地,冰上的断壁残垣明明看着是砖瓦砌成的,一时快要化成泥浆。
就在此时,各山界妖主心身骤松,不再受魇无拟的牵制,不必再自掘妖丹。
数位妖主当空跌落,白虎嚎啕一声吐出烈风,将他们送至远处。
兰蕙见势喊道:“胧明!”
白虎当即甩首,大张的虎口中,一滴血飞溅而出。
既然如此,那无垢川便由她接管。
猩红的血砸向冰封的海心,无边寒意席卷开来,整片无垢川如坠寒冬,屋舍未再继续融化。
川中灵气漫向白虎,不由分说地灌到她灵脉之中。
白虎恰若巨大陷洞,那些沙砾是要将她百年前留下的沉疴宿疾,通通填平。
白虎仰天长啸,只此一声,便将遮天蔽地的浓云全部嚎散,天光又洒向下界。
冰下隆隆作响,魔气将此地浸成乌色,似有蛰伏的魔物要破冰而出。
白虎化作窕窕人形,岿然不动地站在冰上,她凝视冰渊深处,隐约能看见一道黑影。
是阗极!
胧明冷声:“兰香圣仙,劳烦你上瑶京一趟。”
阗极化魔,但天罚三道已息,若能集结两界妖仙,何愁对付不了一只魔物。
冰面裂出千道罅隙,已快要困不住阗极。
胧明只一震掌,便令坚冰化水,将缝隙全部填齐。
随之,曳绪水又凝作寒冰,再碎再填,再填再凝,循环往复。
她施出灵力,毫厘不余地覆上整片冰面,淡声对诸位妖主道:“诸位若有余力,不妨前来一助,若无,歇息便是。”
昆羽周身是伤,伤得最重的一处,还是自掘妖丹时掘出来的,她扬声道:“我来助你!”
数位妖主纷纷应声。
远处瑞鸟奔近,一抹香风掠到昆羽身侧,是挣脱了魇无拟束缚的凉梦。
凉梦亦是伤痕累累,却不如众妖主狼狈,她恹恹道:“天雷落下时,我躲到了枕红尘中,堪堪避过。”
昆羽眼中露出喜意,还未来得及开口,面前冰面破裂。
阗极长臂一伸,抓向高处,他的臂膀壮若游龙,皮肤上覆满鳞甲。
他身量全变,如山丘一般庞大,而又因吞噬了魇无拟,骨相皮相乱七八糟,周身笼遍黢黑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