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王叫我去出嫁(149)

闲来无事,濯雪变出数条鲤鱼,绕着她的足踝。

胧明从殿中走出,撑开那柄八角纸伞,伞下阴翳恰恰能将踢水的狐狸笼在其中。

濯雪往后仰身,没在水里的一双素踝,比游鱼还要灵动,交替着踢得水花四溅。

她不说胧明坏话了,改而在背地里蛐蛐兰蕙,啧巴两下嘴道:“兰姨发达了,到天上当仙首去了,还盼她莫要忘了,咱们下界这些赶鸡喂猪的乡里乡亲。”

长了一张清水出芙蓉的娇俏脸,偏偏唇齿一动,嘴里全是凡间市井味。

胧明很安静地看她,和无垢川一样静。

被那双赤眸直勾勾盯着,濯雪的脸唰一下染成绯色,赶忙伸手戳起胧明下巴,愤愤道:“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和兰姨说那一番话,你也不知害臊!”

以己度虎,终不可取。

胧明投以疑惑一眼,“我真情实意,为何要害臊?”

这与兰蕙初进门那句直白的拆穿,可谓如出一辙。

濯雪瞪眼咋舌,不由得腹诽,当真和这些百年千年的妖仙打不了交道。

俗话说得好,千年王八万年龟,想来不光阅历丰富,面皮亦是厚得很,里里外外已不是她能匹敌的。

说不知羞耻,似乎也不对,两情相悦的事哪能与羞耻沾边。

“也并非害臊。”濯雪缩回手。

“那是什么?”胧明问。

濯雪差些咬着舌尖,一口气全部道出:“太招摇、太露骨、太神气,太……”

停顿良久,她才接上:“太难为情了。”

尾音虚成了将散的涟漪。

胧明回想方才,似乎自己的确太神气太招摇了些。她看濯雪腮若春桃,眸光潋滟,便也不再提殿中之事,只拂去对方颊上的一滴水珠,捻散在手心问:“回去不?”

濯雪面颊痒痒,自己又捋了一下脸,闻言一时想到凌空山,一时又想到秋风岭。

二者在心尖上来回穿梭,即便是昔日的云京,也没能争得一席之地。

“回哪去?”她微微歪头,兴致勃勃。

胧明若有所思,看曳绪水寂寥,又多变出几条或大或小的鱼,恰似善诱恂恂:“你想回哪里?”

濯雪将脚丫子从水里抬起,轻晃几下,甩去水珠道:“回寝殿,还是寝殿舒服,莫非是要入暑了,天怎变得这般热。”

胧明见状给她施了个术,省得那湿淋淋的脚丫踩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濯雪将八角伞揽到自己手中,乐呵呵地转起伞面,两步便跨上亭台,催促道:“快些呀,热坏我了。”

“谷雨过后,就要入夏了。”胧明跟了过去。

亭台一动,暖风骤急,差些将纸伞掀翻。

濯雪合起伞,伏到那朱红栏杆上,看着水波道:“怎慢慢悠悠的,能不能快些,要像策马奔腾那么快。”

好在胧明无需划桨,只需动用灵力,就能令亭阁快如掣电,还惊起波涛阵阵。

术法变的鱼被水波搅在一块,未碎作齑粉,反倒还一分二、二分三,眨眼间水里全是鱼,日光下五色缤纷,如花开满塘。

“再快,再快!”濯雪仍不满足,不知无垢川能否被彩鱼填个满满当当。

“再快可就停不下来了。”胧明嘴上是这么说,却还是翻掌依她。

“停下来作甚,莫非累了?”濯雪想一出是一出,哪还记得寝殿,一时也不怕热了。

亭阁恰若击电奔星,连浪潮都还未来得及翻涌,便驰出百尺之外,像要直直撞出无垢川。

好在未撞出去,近到岸沿时,亭阁一个旋身,又奔向别处,比牛马还要好使。

“比蜗行龟步还要慢,胧明你那呼风唤雨的本事呢,没本事了?”濯雪已将边上这银发大妖当成船桨。

也不知是谁没本事。

狐狸将“船桨”拿捏在手,偏她连一丝气力也不必施,单凭嘴巴就能支使。

亭阁奔逸绝尘,狐狸八条尾巴开成了花。

胧明无可奈何,不费吹灰之力,便闹得曳绪水波澜起伏,半日里潮起潮落上百次。

那浪尖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蚱,一会上蹿,一会下跳,不辞辛苦。

狐狸得意得太早,白日里叫得有多欢,夜里在床笫间便有多难耐。

前时贪得无厌,喊着再快、再快,深宵便噙泪咬唇,紧捏胧明纤指,再经受不得一点撩逗,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两句。

“不要了。”

“我不想了。”

胧明轻捏她狐耳的耳尖,凑近似呢喃一般,“若不我将那报丧灵鸠请回来,它不在,我半句真话都听不到。”

濯雪霍然翻身,呵气胜似晚香玉,双膝紧钳胧明腰身,话都快说不顺了,垂头道:“我好不容易才送走那白眼鸟,胆敢请它回来,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能做甚。

“你待如何?”银发虎妖不慌不忙地半支着身。

濯雪一下就泄气了,不甘心道:“便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何种厉害?”胧明静观其变,一副应对自如的姿态。

“你且等着。”濯雪逞起强照猫画虎,学着胧明所做,亲自拨云撩雨。

她慢腾腾落吻,想种下千朵桃花,可才种了一半不到,许是觉得自己挥汗如雨的模样太过狼狈,冷不丁就想到了凡间那些春耕夏耘的百姓。

莫再想了。

杂七杂八的念头浮上心尖,坏了气氛不说,也不知那灵鸠还能不能窥见她的思绪。

此刻她既想放空自己,又不愿半途而废,更是累得不成样子,本就汗涔涔的身湿得一塌糊涂。

尤其看到胧明露笑,她的思绪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