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她狐占虎巢,将苍穹山界拿走?
不过……
山主又岂能白当,当了山主就得做事,或是鸡毛蒜皮,或是惊天大事,要么是内外纷争,要么是同室操戈,林林总总,无穷无尽。
诸如此类的事,她两世加起来可见得太多了,就连山上两只鸟拌嘴,她都要被折腾得头昏脑胀。
良久,濯雪撒开狐尾,看向胧明有商有量地说:“我寓居名位,若有事务,你姑且替我料理料理?”
胧明愣了少顷,不禁失笑,“山界琐事繁多,我不想累着你,你倒是不怕我累。”
“哪来的话。”濯雪嘟哝,“我还能天天当甩手掌柜不成?自然不会苦着你。”
“那我可就当真了。”胧明继续落笔。
寻思清楚了,濯雪又喜笑颜开,哪管胧明信不信,下巴一努便催道:“快些写,写完可得记得把好厨子都请来,莫要怠慢了客人。”
“万不会怠慢,无垢川也得好好装点一番才成。”胧明无端端露笑,好像满心欢喜。
“莫非还得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濯雪有些懵,不知喜从何来。
从认回无垢川,至阗极灰飞烟灭,再到三界无恙、四海升平,胧明都不曾袒露如此笑意。
她还寻思,莫非这虎妖脑瓜不灵了,过了这般久才回过味来。
“锣鼓自然少不得。”胧明边写边道:“还将檐下银铃都换作彩灯,亭中的素色纱幔也该换去,曳绪水上铺设红毯,要绣有并蒂莲和福禄鸳鸯。”
濯雪霎时明白,原本并非虎妖脑瓜不灵光,那才回过味的,分明是她。
喜事两全,无关解开妖主命誓,而在她。
胧明写好部分书信,稍一挥腕,便有微风吹进窗棂,将信笺卷出殿外。
十数份信笺像极鸟雀,呼扇着飞远。
岂料胧明还未收笔,那笔毫一着纸,又有墨汁渗出狼毫。
这一份,竟是写给兰蕙的。
撘着胧明的肩,濯雪坐到桌案上,意有所指地问:“除了并蒂莲和福禄鸳鸯,还有什么,是不是还得点花烛?”
胧明心知瞒不住,好在她也未怀揣坏水,只是有些居心叵测,坦白道:“我邀各山妖主赴宴,有一半一如你所想,不过知你面皮薄,此宴自然不是奔着报喜去的,所以红烛也罢,红妆也罢,全都无关紧要。”
濯雪压皱了信笺,手掌在案边轻蹭了两下。
掌心已冒出汗来。
胧明搁笔,将她五指攥到手中,“旁人贺我入主无垢川,唯我心知肚明,我想贺的是什么。”
濯雪半晌才眨闪眼眸,五指被胧明的掌温熨作薄薄一片纸,那些藏在信笺中的绵绵情意,斗转星移般汇入她的经络。
她轻踢胧明小腿道:“去将红烛置好,红妆也得记得点上。”
三日后,各方大妖未至,秋风岭与凌空山的小妖们已齐齐赶来。
兰蕙留在下界的那些乡里乡亲,哪见识过灵气如此浓郁,碧波又如此浩渺之地,眼前半点泥腥都见不着,亭台楼阁全浮在水面。
只是今非昔比,昔日偷鸡摸狗的狐狸,如今已是飞黄腾达,成了那绝世无双的天狐大妖。
小妖们已从兰蕙口中听说了全部,直至兰蕙回到九天,心还觉得虚幻无实,此刻踏入无垢川,才终于敢信。
了不得,秋风岭那小小一片山,不光出了个神仙,还出了只九尾天狐。
梨疏更是如堕云雾,就算见着狐狸本狐,也还愣愣的,心道好强的境界,好骇人的威压。
这么强劲的妖,怎还徒手撕开荷叶,津津有味地吃她从秋风岭带来的糯米鸡?
濯雪已有好一段时日没吃上糯米鸡了,和从前一样只光挑鸡肉吃,糯米在荷叶内剩了一大半。
她拿帕子擦了嘴,极其随意地问了一句:“兰姨回天上了,你们要不要跟着我留在无垢川?”
众妖诧异。
濯雪又道:“不留也行,苍穹山界已是我的,你们回到山中,日后也不会受人欺凌。”
梨疏觉得自己大抵是睡昏头了。
濯雪手臂一扬,好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招呼道:“快看,这里有许许多多法器,你们随意挑,挑个喜欢的带在身上,有助修行。”
成箱的法器彩光熠熠,全是胧明这些年搜罗得来的。
众妖差些流涎,碍于白虎大妖就在边上,压根不敢多看一眼,更莫要说上前挑选了。
濯雪拉着胧明便往外走,在朱墙后低声问:“你笑甚,可别吓坏小妖了。”
胧明后背抵着墙面,差些压歪了木簪,垂眸看着狐狸灿金的眼,轻声:“我也想随意挑选。”
濯雪讷讷:“都是你的法宝,你想怎么挑便能怎么挑。”
“我不要那些。”银发大妖微微摇头。
濯雪听出了几分请求的意味,只是大妖拗不过性子同她撒赖。
远处有妖探头探脑地投来一眼,似是不解狐狸与胧明怎一声不吭就走开了。
濯雪耳尖有些热,攥起胧明的衣袂便道:“那你想要什么稀罕玩意,快些说,可别被旁人选走了。”
“选不走。”胧明哪在意小妖偷瞄,“只你能给。”
“怎的,莫非东西在我身上。”濯雪大惑不解,她身上能有什么稀罕宝贝,也就余下那八根尾巴还算厉害。
胧明淡笑,恰似唇绽樱颗,在濯雪耳畔私语:“将足踝上的红绳送予我,好不好?”
濯雪倏然将那戴了红绳的足踝撇至身后,银铃顺势一响。
叮铃几声,好生清脆。
“你原还嫌我的银铃吵闹,如今想要,我不给了。”濯雪别过头,心砰砰乱跳,干脆撇下胧明往殿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