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死的人不计其数,她若是珏光……
她若是珏光,定要叫这大老虎知道,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无须紧张,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万不能把你养坏了。”胧明徐徐而言,吐息落在绒毛狐耳边,每吐出铮铮一字,狐耳便动上一下。
最好说到做到,狐狸将话全闷在肚子里。
“怎不出声?”胧明坐回骨座,单手揽着白狐,空着的那只手施出妖力。
殿中吭哧作响,坍陷处沙石滚动,如成千上百只蚁,汇向原处。
泥坑填齐,裂开的石板也回复原貌,一道裂纹皆无。
濯雪看傻眼,后腰又被轻拍一下。
狐狸终于口吐人言:“好吃好喝供着,也不将我架到半空晾晒了?”
“只要你不胡作非为。”胧明幽幽道,“比如做些乱翻乱撬的事。”
濯雪自然不敢,那白玉铃兰看一次就够了。
“这随侍你也得当好了,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半刻都不行。”胧明定下规矩。
濯雪心下咕哝,盘你身上行不行,我不必走路,你还能时时瞧见我,双赢。
不过狐眸一转,濯雪说的是:“此事简单,还有呢?”
“身上有任何异样,都得和我说。”胧明道。
濯雪狐疑,“渴了饥了都得说,身上痒痒也得说?那可就多了去了,此刻正好就有异样。”
脚底痒,想开溜。
“事无巨细。”胧明冷不防将怀中狐狸翻了个面,掌心循着狐狸胸腹柔软的皮毛,安闲自得地往下捋,好整以暇地问:“此时是饥了,还是渴了?”
狐狸僵住。
胧明掌心的热意好似能透过皮毛,一点无遗地熨上她身,她腰腹被轻抚了个完全,尚分不清是酥是痒,她便想将自己全部托出。
她当自己是一方染绸,轻指撮折挤揪,还需在温水中打湿浸软,要面面俱到,方寸不落,红湿春罗,俯仰生香。
可她根本不清楚,得是怎样的姿态,才能做那软春罗。
在胧明收掌的一瞬,她愕然思及,凡间话本里寥寥几笔的“交欢”。
幸而濯雪此时是狐态,若是人形,怕是已面红耳热地大步跑掉。
莫非年岁到了,时节也到了?
坏了,她如今可一点也不想摸老虎屁股了,不知还能同谁亲昵。
第24章
24
这时节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怎就不能一年四季都是冬?
狐狸身化软春罗,心却不想,一鼓作气蹬开了胧明的手,生硬回答:“当下不饿不渴,不过,若得大王亲自投喂,我可就要说饿了。”
她心知胧明肯定不愿,这一恼,说不定还会将她丢开。
她真是长本事了,有兰姨在后,已丝毫不怕惹恼胧明,也不怕再被随意拿捏。
胧明看向怀中,淡哂一声,“狮子大开口。”
狮虎不相上下,濯雪寻思,这虎妖定是认可她的能力了,有眼力。
“要吃便出去吃。”胧明走向殿门,怀中白狐小小一团,白狐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脑袋却不知埋到了哪,一时找不着。
刚到门边,白狐讪讪:“大王,我能不能变作人形?”
胧明并未起疑,“你变就是。”
濯雪想也不想就化作人身,乌发状似悬泉飞瀑,倏然一泻而下,纤长手脚来不及避开,恰恰挂在胧明身上。
好似雷电劈顶,濯雪猛躲到边上,低下头跟鹌鹑似的,生怕眼梢绯色被胧明瞧见。
方才被从头到尾捋了一番,说舒服也算舒服,但亦有些古怪,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她委实不想跟胧明贴那么近了,总觉得会有些失态。
在凡间偷鸡时不觉得失态,此刻莫名难为情。
择安节啊,是黄泉魂花盛放的时候,大约是人间三月天,时节当真到了。
可惜她又不能在胧明眼皮底下消失,不然百尺都不够她躲的。
殿门外喧闹声声,凌空山成了半座凡间坊市,琼筵飞觞,丝竹歌舞,一半玩的是叶子戏,一半是棋盘双陆。
山下异动早已消停,那猪妖虽未被擒着,却也不曾在众妖面前耍刀,众妖自然无心理会。
昆羽抓耳挠腮好一阵,手牌太差,也不知该怎么赢,她见狐狸从殿门蹿出,也不管胧明,招手便道:“狐狸,速来替我看看。”
濯雪心不在焉地走过去,还在琢磨时节之事。
往时兰蕙倒是和她说过,年岁与时节一到,一些妖便会情难自抑,只是她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寥寥几句听进了心里。
妖力强盛者,能靠凝神博得清明,小妖会难受些,而就属那些未开灵智的,过得最为混沌难耐。
濯雪寻思,修行当真要提上日程了,再这么下去,她怕是当不了体面狐。
而且,如今安危难保,她若是一时不察错失方寸,可不就满身破绽了。
狐狸目光闪躲,如今眼梢飞红,根本就是未染匀的春罗。
昆羽将她上下打量,随之睨向胧明,大胆发话:“要不还是将这狐狸给我算了,你留她又不好好待她,看看,给狐狸委屈得眼都红了。”
狐狸惶恐,这可不兴说啊,方才真是白白低头遮掩了。
“妖主见笑。”濯雪挤出笑,“我是思家心切,才红了眼,既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昆羽好奇:“你家在何处?”
濯雪默了良久,不知能不能说,万一被魇族和阗极知道,秋风岭可就完了。
她灵机一动,张口即来:“曙云湖畔,我是凡狐修成的妖,从人间来。”
胧明神色古怪地步近,目光在狐狸身上停留了少顷,看向昆羽道:“还想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