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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70)

“呃。”老者一顿,“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那就是不好吃。”食客道。

濯雪看向胧明,一开口便胡乱编造:“秋风岭下的小镇上,有一姓钱的人家,那里就有一册。”

那还在转生道前排队的钱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谁忽然就念起她了。

胧明垂眸不语,只觉得奇了怪了。

大抵是身临云京,处处都有珏光的影子,处处都能令她想到珏光。

变作黑发凡女模样的大妖,眸色沉沉地转动茶盏,即便少了那浑身威压,也依旧冷若冰霜,叫人不敢随意近身,近似那只可远观的画中人。

濯雪就当是在观画了,心下忍不住赋诗一首。

谁将相思捻作灰,原是断肠大白虎。

好诗,好诗。

方才的老者不禁又叹:“可惜我生得迟,也没机会见到珏光公主的仙容。”

“我也没那机会。”濯雪随意附和。

老者接着道:“那起居注中写,珏光公主雍容华贵,平日吃的是山珍,饮的是仙露,也不知怎甘愿频频出巡,亦出巡就要吃那煨三笋炒饭。”

“许是因为宫中没有。”濯雪打量着胧明道。

胧明抿了一口茶,淡声:“那是因为珏光心系百姓,甘愿访贫问苦,体察民情。”

濯雪迟疑不定:“万一……她就偏好那一味呢?”

“你——”胧明欲言又止,不知这狐狸今天是犯了什么懵,偏要在她心底扬尘。

过会儿小二将菜肴端来,濯雪乐呵呵给胧明分了一碗,姿态何其大方,还招呼道:“来都来了,你也尝尝,借饭思故人。”

她微微一顿,压低声音:“不过想来你也没尝过,凡间的老虎只食肉,公主应当不会喂你吃米饭。”

胧明捏着两根竹箸,半晌往桌上一搁,故作平静,“你吃。”

“真不尝啊?”濯雪劝说,“炒饭好香,鸡汤也鲜,难怪珏光每每出巡都要来吃。”

墨发披肩的女子抿了一口茶,过会还是执起了竹箸。

“好吃吗?”濯雪好整以暇地问。

胧明不言,细嚼口中米粒,企图将那无休无止的惦念,都嚼进肚腹里。

“有没有愈发思念珏光?”濯雪往桌前凑,不想错过胧明面上任何的细微变化。

胧明抬眸,与她对视。

濯雪慢腾腾移开眸子,小声道:“我这是为了谁呀。”

胧明不想在云京与这狐狸置气,不发一言地吃尽了碗中米粒。

第39章

39

胧明吃得悒悒不乐,还得为这顿乱她心绪的饭买单。

临桌的老者颇为惊异,料不到,竟还真的有除珏光以外的人,能将那碗古古怪怪的炒饭吃完。

老者不禁感叹:“珏光公主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倍感欣慰。”

濯雪茶足饭饱,回头道:“天上哪有地上好,不妨问问珏光乐意呆在哪儿。”

老者咂舌,“到天上那可是当神仙去的,珏光公主那样的人物,不当神仙,莫非还能去当、当……”

话音戛然而止,不论是妖魔,亦或鬼怪,在凡人眼里俱是难登大雅之物。

濯雪没再应声,善恶好坏,俱是观者的一面之词,既非局中人,以何断是非。

可怜妖族背负了千古的骂名,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

胧明目光淡扫,抿下最后一口茶,道:“既已吃好,不如下楼。”

濯雪出了酒楼,好似那脱了绳的猫儿,撒欢似的走远了,行迹极难捉摸。

胧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又被来往行人隔开到数十尺外,只能遥遥望着那影影绰绰的身形。

这回狐狸似乎是奔着钟楼去的,恰恰钟楼坐落在城中央,八面可通,她只需径直而去,便可抵达。

胧明思虑沉沉,心道世上岂会有如此巧合?

但这云京城中,就那家酒楼最是出名,进城的百姓,不少便是奔着那尚味轩去的。

落日钟楼同样颇负盛名,曾有多少文人墨客齐聚楼上,将此钟楼称为曙云第一景。

巧不算巧,到底还是她多虑了。

濯雪三两下便爬至顶楼,素白的裙角曳在木阶上,因不能施术而沾满尘污。

胧明紧随在后,仰头道:“来此处又是作甚?”

“登高望远。”濯雪笑盈盈的,“云京城内就属此处最高,风景定也极好。”

胧明不言。

百年前,胧明也登过一次钟楼,那时恰逢云京春日,众百姓齐聚在钟楼下,围观公主敲钟祈福。

珏光祈祷曙云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无病无灾。

年年俱是如此,唯那一年,珏光将白虎带上了。她携白虎登楼,叫白虎站起身伏到窗边,看城景,看百姓,看白云与飞鸟。

偏偏就是那一年过后,疫虫祸乱人间,百姓怨声载道,人人如草芥,一生似蜉蝣,就连珏光也被带走了。

濯雪爬到钟楼顶上,看着那纵横交错的巷道,乐道:“胧明你看,我能看到宫殿,好大一座宫城。”

胧明自然也看到了,她甚至一眼就能分清,里边哪一座是当年珏光所居的朝玉宫。

濯雪嘴边的笑意倏然一滞,钟楼太高,能将整座云京一览无遗。

遥遥望去,越发能感受到时局的不同,有的高墙不知是何年拆去的,而原该是鱼池的地方,现已筑起亭台,就连宫墙内的春色,看着也与往昔不同。

她还是会有些许苦楚,虽只有一丝,少到不值一提。

濯雪不看了,转身抚上铜钟,指腹下旧迹斑驳,凹凸不平。

铜钟受尽风吹雨打,上面的经文已快要看不清了,哪还能光鲜得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