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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75)

濯雪道:“她一看到我就吹骨哨,把人都引了出来。”

酥梨恨铁不成钢,“你被她识破了,你惦记她多年,岂会不知她聪颖过人,她那心思,比神仙还要玲珑剔透!”

“明明我也不赖。”濯雪怏怏不服。

酥梨看她一眼,懒得反驳。

树洞里,两人蜷缩手脚,顶上繁密的树叶未能挡住瓢泼大雨,不停有雨水往里漂。

这哪是避雨,分明是沐雨来的。

如今受幻景钳制,没了妖力护体,妖筋妖骨似乎也不作数了,与凡胎相比,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濯雪倍感体寒,肩头一颤便打起喷嚏,此时又逢情动体热,和病入膏肓已无不同。

夜深,酥梨看不清,只能摸索着将掌心贴上前。

掌心下,那片额头滚烫无比,她惊道:“惨了,万不能在这躲雨了,再这么下去,可就不单单失忆了,怕是要被烧成傻子。”

凡人素来脆弱,小磕小碰亦可致命,更别提伤寒体热。

“莫怕,我好着呢。”濯雪心知自己万不可能得病,不以为意地打起呵欠,头一歪就作势要睡。

哪料,这魇境里的梨疏,竟当她是奄奄一息了,当即声泪俱下,脾性完全不同于魇梦外货真价实的那一位,不知是学了谁。

酥梨哭骂:“你个呆头笨脑的,都病成这般了,还要冒雨出去看那珥鸣,怎大雨没将你淹死在外边?”

濯雪百口莫辩,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妖,这怕是才说出口,风寒就要变作疯病。

“你死了我也不会替你收尸。”酥梨眼眶通红,“真是白眼狼,净知道惦记外边的冰碴子,也不多念着点自家人。”

濯雪欲言又止。

“罢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你将病症传给我,我俩死在一块。”酥梨咬牙切齿,“这下门殚户尽,你高兴不高兴?”

濯雪将额上那只手拿下来,道:“这使不得,万一我没死,你还白白遭罪。”

“你!”酥梨说不过她。

“多说些吉祥话话听听。”濯雪劝道。

酥梨不吭声,从身上撕下来一角粗布,给濯雪擦干手脚上的水珠,只是她没擦两下就心乱如麻,干脆将粗布丢到濯雪怀中。

濯雪燥得坐立不安,睡也睡不成,索性道:“不如我出去挖点草药嚼嚼。”

“你认得草药?”酥梨瞪眼。

岂会不认得,秋风岭遍山都是草药,兰蕙曾领着山中众妖,将那些能入药的花花草草都认了个遍。

能卖给凡人换钱的,妖们便将之采下,得来的钱财还能购置些有用的东西。

濯雪起身道:“我出去采上一些,好给你也嚼嚼。”

“那些人保不齐还在到处搜寻,还是别出去了。”酥梨已管不上濯雪是真认得草药,还是假认得。

“无妨,我速去速回。”濯雪倒是不怕,她甚至还想找机会再见胧明一面。

胧明是不是装疯卖傻,她还暂未弄明,那怀中襁褓实为何物,也还有待考究。

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勤些出去,想想法子令胧明醒过来。

“你可当心些,找不到便尽快回来。”酥梨仰头。

濯雪思索片刻,低声问:“说起来,我们要在此地躲到何年何月,村民要给狐仙进贡,总得有个时限。”

襁褓里的东西总归不太对劲,她势必要在胧明进贡前,将那东西拦下来。

酥梨看她半晌,叹气道:“是两日后的寅时七刻,你果真忘得一干二净。”

两日后的寅时七刻,濯雪暗暗记下,嘴上道好,又问:“要是误了时辰,那狐仙会不会出山索要?”

酥梨答:“不会,狐仙从不出山。”

从不出山?

怪异感又涌上心际,濯雪颔首道:“好,你留在此地等我。”

她说完,慢腾腾从树洞翻出,才刚出去,就被积在阔叶上的雨水浇了满头,冻得一个激灵。

四下无人,周边亦无足印,村民们显然还未搜到这边。

濯雪蹑手蹑脚往外走,低头到处翻找,随意折了几株像样的草药。

好在她记得清路,没在这深山中迷失方向,轻易就辨出了草屋所在。

就在她不紧不慢往草屋走时,一个念头遽然而生。

胧明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将她进贡给狐仙,魇族想杀她之心昭然若揭,特地筑此魇境,必也是为了取她性命。

她若被进献给狐仙,想来只有死路一条,而胧明襁褓里的东西,指定也是魇族朝思暮想的。

会是什么,是活物还是死物?

濯雪冒雨前行,边走边装模作样地采摘草药,不想被魇族察觉,她并未完全入梦。

先前她莽莽撞撞去见胧明,若无酥梨替她圆谎,还真的解释不清,说是馋,便又合乎常理了。

她其实也有馋过,馋老虎屁股如何不算馋。

想想还有几分赧颜,在未能拥有前世记忆时,她当真以为,洞房花烛夜的亲昵,能被简单概述为一摸一碰。

那时她还将之视为己任,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走到草屋,见到一串密匝匝的足印,便知道那些村民未找着人,又回去歇息了。

濯雪此番再不敢轻率行事,斟酌片刻后,在那破落的屋子里翻了许久,翻出来纸笔和砚台。

笔毫像那炸毛的猫尾,绽开了花,用墨汁打湿也无济于事。

纸么,到处长满霉斑,似乎还受了潮,不知还能不能用。

濯雪别无良策,只好从床帘上撕下来一截,提笔落字。

字迹娟秀,笔锋干脆利落,雅致得好像碑上拓下来的,看得出落笔者心思细腻,又不乏傲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