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我和师尊破镜重圆了(80)+番外
“不用我说,想必首阳的记叙也提到过,是芙蓉瓶啊…”
“如今正供奉在沈家,仙师放我一马,待到事成,妾便将此物双手奉上,如何?”
粗劣不堪的谎话。
元横双手抱着头,喉中隐然透出一声嘶吼。就是这样的谎话,扰了他的心智,让他错失了斩杀妖物的时机。
他心中有悔愧,但更不能接受的是竟然到现在,自己心里仍在受着九尾的蛊惑。
房中的香和欲望一起纠缠着元横,让他浑身发凉。
便在这时,床上之人动了动,挣扎着翻了个身,看见了桌边的白衣道人。
“是谁?”沈昔全含糊着望去,游离晃动的魂归了位,才想起来自己已不在家中。
她一下子翻起身,问:“这是什么时辰?过了几天了?”
“你昏了两日,如今是申时了。”元横倒了杯茶,随意将杯子一甩,送到了沈昔全的手里。
她捧着杯子,一时迷茫,都忘了谢人的救命之恩。
过了好一会,沈昔全端起杯抿了口水,干裂的口唇得到了滋润,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她低头想了想,问:“先生是从首阳来的么?”
元横“嗯”了一声,他蜷了蜷手指,说:“你可有去处?我送你。”
他心里知道,沈家已然覆亡,沈昔全不可能有地方去,但除了这句,他确实无话可说,也无事能做。
沈昔全的头埋得更低,但没有啜泣,她静了一会,才说:“明日午时,先生能送我去钟鼓门吗?”
钟鼓门挨着乱葬厂,是出京的最后一道门。
元横心里一悸,久久不能应声。
沈昔全抬头,眼里带出一丝祈求,她抓着自己膝上脏脏的布料,说:“我一个人,怕不认得路,耽搁了时辰。”
元横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喉咙里干涩地挤出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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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简陋的木台上,彪形大汉右手提着长刀,刀背抵在肩膀上,一动不动。
旁边设了同样简单的木案和香台,旁边只有一个监斩官。
大太阳下,台子周围没有多少人,虽说是斩首示众,可这事十分不体面,皇帝想办的隐秘些,底下人揣度其意,便没有在菜市口行刑,而是直接启用了废弃多年的钟鼓门。
而且旁边正是乱葬岗,杀完都不用管埋。
沈昔全立在山岗上,从这个角度去看那一排跪在木台下的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跪在最前面中间的,是齐氏的长公主,她的母亲。怀着孕的女人根本跪不下去,却被人强压着半扑在地下。
按理说人都死到临头了,脸不脸面也没什么要紧,可沈隽和齐长公主却是不约而同地沉默,他们没有一声祈求,也不想减轻自己受的罪。
两个人挨在一起,成了一对泥雕木塑的偶人。
沈昔全身子晃了晃,也不吭气,只是脸白的吓人。
此时的天阴阴的,像兜着一汪又沉又重的黑水。元横的白衣在风中飘逸,他低了头,问:“走吧?”
沈昔全摇了摇头,她摸了摸脸,滚烫,像是在发烧。
“先生,你走吧。”她眼眸里尽是麻木,说:“我不敢求先生相救,多谢你送我。”
元横捏紧了手,眸色里尽是挣扎。
他是可以救沈家的,此事毕竟有妖物作祟,他插手也不算干预凡人因果。
可是…
那样便和芙蓉瓶失之交臂。
想想曾在峰中的那些日夜,他勤修苦练多年,为的不就是一朝证道飞升?
首阳七十二峰,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触到天道的规则,可现在他要实现了。
若能成,若能,他便是第一人。
监斩官看了看天色,其实时间还不到正午。他等的不耐烦,总觉得选的地方不对,潮气重,衣服都黏在身子上,不爽利得很。
“差不多了。”他眼神示意底下人。
刽子手举起了刀,沈家的人一个接一个上了台子。
哭号之声渐起,阴森森的低泣和高亢的嘶吼交互起伏,后面青色的山峰似要倾颓。
沈昔全往前挪了挪步子。
烈酒被喷在空中,阴风夹着雨扑下来,脚下的泥土湿滑。
她呕了一下,捂着肚子看着烈酒溶于雨中。
刀锋落下的那一瞬,血色迷蒙了眼。沈昔全喉里长嘶出一声不似人的哭号,撒开步子往山下奔去。
在这一刻,世界是扭曲的,她不太能记得父母的动作和衣服,更看不见他们的表情。那一片滚落下来的黑压压的人头都纠缠在一起,她甚至分不清父母在哪。
元横一把捞住女孩的身子,宽大的袖子蒙住了她的眼。
雨水的湿气和血的腥甜充斥了沈昔全八岁那年所有的梦境。
在这梦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一小片雪白的衣袖。
于是她和元横回了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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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定碑前,元横说:“入首阳,便是同凡间断绝了因果关系,你绝不能再碰触关于沈家的一切,也不能想着报仇,否则必遭反噬。”
他顿了顿,心里生出一种荒谬的不忍。
沈昔全跪在碑前,高了些,却更加清瘦,她点点头说:“弟子知道了。”
元横撇过眼,说:“坚定道心,克己隐忍,那些不好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昔全轻而薄地笑了笑,人像是要消散在风中。
有些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只是天地偌大,除了师父,她再没有亲人,元横是救她的人,首阳便是她的容身之所。
比起不切实际的复仇,她更想牢牢抓住已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