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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11)+番外

作者: 七十五一 阅读记录

苍老手掌按在眼角:“可雁门终究不是演武场。”

“我明白……”贺愿小心的把字条收入贴身药囊。

他指尖点在心口,垂下目光看着面前大开的锦盒:“月光总要照到他该去的地方。”

云晚寒正蜷在一旁翻看书架上的医书,素白指尖掠过泛黄书脊。

“这些都是夫人留下的……”乔正眼底泛起涟漪:“二公子可是继承了夫人的衣钵?”

云晚寒仰起头,猫一样的眼睛里掺着伤怀:“我的医术尚不及阿娘。”

贺愿掌心轻轻覆在了少年蓬松的发顶:“晚寒擅长制药,母亲教的晒药时辰,他从未记错过。”

“奇怪……”书页翻动声突兀地卡在某个节点。

云晚寒霍然起身,帛书哗啦啦从膝头跌落。

他捧着医书:“这草药怎么和阿娘当年给我看的不一样。”

贺愿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头:“许是时代不一……”

“不可能!”云晚寒抬起的双眼泛红:“这药是治疗见山红带来的咳疾的,药方我配过无数次,从未见过此种疗效。”

贺愿闻言,和乔正对视一眼。

二人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惊雷。

哪里是不一样,分明是狸猫换太子。

怕是这府中的书籍都被人给换了血。

“晚寒,若是按照这本医书上的疗效来治病,会如何?”贺愿轻声问道,尾音却浸了冰碴。

云晚寒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药物相克,最多喝三回就会下去见阎王。”

乔正额间密布细汗:“莫不是……”

话音未落便被贺愿截断:“陛下怕是连我贺府藏书阁有几道梁,都数得清清楚楚。”

皇帝的手比他想象中伸的还要长。

他突然听见云晚寒在一旁轻叹。

“当年母亲教我背《肘后备急方》,总说世间最难的从不是解奇毒……”

桌上兵书被风吹倒了“李代桃僵”那页。

“而是明知饮鸩止渴,仍要笑着接过那杯酒。”

“乔叔……”贺愿尾音轻的快要飘到尘埃里:“你说,这府中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外人换书的。”

乔正俯下身细细看着面前书架上的薄灰,书面上却是干干净净。

“月前在府门口捡到了一个小丫头……”乔正弓下身:“她无家可归,实在可怜,便安排了她负责洒扫。”

“不过干了几日,便嫌累走了。”

月前……正是朝堂上刚得知贺愿踪迹,决定寻回的时候。

“老奴罪该万死。”乔正猛然跪地,额头贴到了青砖上。

贺愿仔仔细细的听着,眸中泛起冷恹的光。

“乔叔……”他尾音依旧轻的骇人:“母亲说,若有要事,可以无条件相信你。”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紫金玉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乔正。

“我可以信你吗?”

乔正直视着贺愿的眸子:“老奴这条命是老爷救的,为了这份恩情,老奴万死难辞。”

“很好。”贺愿敲了敲面前桌面。

屋内倏然出现一名暗卫,云晚寒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依旧翻着医书。

“这是月一”贺愿把紫金玉牌递到乔正面前:“凭此令牌,乔叔可以调动三百月卫。”

他的眼神让乔正恍惚想起一人。

“去查一下太医院和皇帝身边的人。”贺愿整理着袖口,“看看到底是哪位大人有闲心篡改医书。”

是贺骁,当年的贺骁便是这么于谈笑间命令三十万大军的。

“老奴这就去。”乔正以额触地。

拜的是贺大都督,也是贺愿。

暮色初合时,用过膳的贺愿踩着青石板上细碎的裂痕回到了小院。

西侧廊下悬着的八宝铜铃被晚风拨响,叮当声里混着云晚寒院里飘来的药草香。

“公子仔细门坎。”云水将最后一床锦衾铺展妥帖,素色裙裾在紫檀脚踏边漾开涟漪。

这侍女梳着极规矩的双环髻,可当贺愿目光掠过她耳后那道狰狞旧疤时,分明记起母亲说过雁门关外常有人牙子用烙铁给流民打记号。

“不急收拾。”贺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把府里当差的人都唤来。”

云水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退出时发间银梳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贺愿望着她消失在雕花门外的背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环。

父亲留下的这些“仆从”,怕是个个都藏着故事。

“哥哥看我寻到什么!”脆生生的呼唤卷着冬霜撞进室内。

云晚寒攥着把沾泥的紫苏草,眼睛亮晶晶地扒着门框。

少年袖口还沾着新翻的泥土,想来已把分配给他的南院药圃祸害了个遍。

“当心摔着。”贺愿示意云晚寒坐下,贺愿顺手将茶案上的蜜饯匣子推过去,“明日让人给你搭个暖棚。”

话音未落,七个身影已鱼贯而入。

最末的小厮在门坎处顿了顿,贺愿瞥见他右手本能地虚按向腰间,那里本该悬着雁门守军的制式短刀。

“一会儿给你挑个顺眼的仆从在你身边侍奉着。”

“说说来历。”贺愿端起雨过天青瓷盏,氤氲茶雾模糊了他审视的目光。

铺床的侍女向前一步行礼,鸦青鬓边垂着素银丁香坠:“奴婢云水,十七年前蒙大将军雪夜相救。”

她垂眸时睫毛在烛影里轻颤,宛若当年蜷缩在边关粮车下的孤女。

众人回话时,贺愿的视线始终逡巡在这些人的虎口、指节与步态之间。

握过刀剑的手骗不了人,踩过沙场的足音自不同。

当唤作罗雀的侍女出列时,贺愿忽然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