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37)+番外
心悦君兮——
心悦君兮——
心悦君兮——
同一个调子。
琴弦在第七遍重复时猝然崩断。
裂殷红顺着虎口蜿蜒而下。
滴在衣摆上时,如梅花落雪。
贺愿没来由的想到,宋敛上战场时,是不是会流出和他一样颜色的血。
染血的指尖按在冰凉的琴面上,忽然明白那日合奏。
宵宵为何会把“山有木兮”唱成了“心悦君兮”。
琴弦里刻着贺愿见不得光的相思。
出征日,正月十三。
宋敛身为大理寺少卿之时,断案入神,从不因权轻判,攒下来不少民心,这次又是为国出征,自然是万人空巷。
宋敛一身文武袖轻甲,鲜红的披风在风中飘逸如龙。
这是大虞百年来最年轻的镇北将军,亦是百姓口中铁面无私的玉面阎罗。
“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忙起来也要记得吃饭”
长公主拢了拢宋敛身上披风,似乎这样就能让儿子刀枪不入。
“当年你父亲和贺将军出征,也是这样的晴天”
宋戍拍了拍宋敛肩膀,眼中是父子二人都能懂的决心。
“活着回来”
“阿愿怎的没来”宋敛目光落在城门处,那里是如海的百姓。
“怕是路上耽搁了”长公主拍了拍宋敛紧绷的手背以示安抚:“当年指腹为亲,哪能想到有今日的缘分”
话音方落,人群中便传出了一阵骚动。
贺愿与云晚寒从人群中走出来。
贺愿玉冠束起的长发间缠着朱砂发带。
“总得让你先看看我及冠的样子”贺愿唇角微微勾起:“好看吗?”
“好看”宋敛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贺愿的眉眼,像是要把这个人刻在自己的心脏上。
贺愿将手中系着五色丝绦的长剑塞到了宋敛手中。
宋敛认得那把剑,那是贺大将军的遗物。
“在白袍军中,将军剑比虎符更好服众”贺愿解释道。
宋敛喉结滚动,忽然攥住那人欲退的手腕,在人声鼎沸中倾身向前。
“别动”
额头相抵时,白芷香混着铁锈气沁入肺腑。
另一边的云晚寒,将手中的药囊和药箱塞到了宋乘景手中。
“药囊随身携带,都是常用的药物,药箱里面有百毒解和阎王谢,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
云晚寒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一堆东西的用处。
“你……”云晚寒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要平安”
宋乘景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吉时已到!”林平安捏着嗓子喝道,当他展开圣旨时,城楼十二架牛皮战鼓同时响起。
宋敛最后望了一眼皇城,见贺愿立在城楼之上,朱砂发带在朔风中烈烈如战旗。
“殿下此局心不在焉,恐要满盘皆输”
裴玟落下一子,阻断了贺愿的去路。
“我在想,朝廷中还有哪些能开口的人”
贺愿的指尖在棋罐边沿轻叩,白子迟迟未落。
“如今文官一脉,殿下已经可以与丞相平分秋色,武官一脉,又大多是贺将军的旧部……”
裴玟指尖轻点西北星位,那里的棋子已经绞杀成困局。
“臣斗胆,殿下实在不用再结党羽,恐引火烧身”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贺愿又落下一子:“只是谢止如今,信任你们吗?”
这话问的没错,谢止多疑,尤其这几年来更甚。
裴玟无奈苦笑:“臣愿意向殿下引荐一人”
“谁?”
“金羽卫统领,裴郁”
“怎么是他?”
“金羽卫不受六部管辖,直接听命于陛下,只是臣听说,裴郁……”
他抬起头,直视着贺愿的眼睛。
“出自封陵王手下”
又是封陵,贺愿突然明白了那日裴郁为何扫视一圈封陵王府便知道已经没有可用的线索了。
如今皇帝暗杀手足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若裴郁真是封陵王的人,倒是个可用的人才。
“有意思”贺愿轻笑一声,反手落下最后一子,杀出了一条血路。
“裴大人,你输了”
第20章
“还有一事”
贺愿拈起棋盘中的白子,扔到了棋罐里。
“裴大人可知谢雪尽十岁之前的事情?”
“这些年,臣也大概听到过一些”裴玟思忖着开口:“谢雪尽是康定十二年生人,那一年,朝里来了个国师……”
康定十二年,冬。
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了栖凤宫。
“恭喜皇上,是两位小皇子呢”产婆跪在腥甜的血气里,捧着襁褓的手臂微微发抖。
谢显的笑容在听见是两个小皇子的时候,凝结在了脸上。
“两个?”
乳娘见谢显面上流露出困惑,忙回道。
“回禀陛下,的确是两个小皇子”乳娘将襁褓抱得更紧了些。
谢显甩袖离去。
“传朕口谕,任何人不得探视栖凤宫”
“如何呢?陛下”国师安岁华在紫宸殿中自斟自酌,蒸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覆在眉眼上的白绫。
“你说的没错,是两个皇子”谢显闭了闭眼,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
“臣说过,两子之中,必有一祸”安岁华勾了勾唇角:“就如此刻,让陛下忧心,是他们的错”
“那国师以为如何?”
“倒也简单”安岁华转着手中茶杯:“既然是祸害,杀了便是”
“那是朕的亲儿子!”
“可陛下脚下的,是万里江山”安岁华声音里带着些蛊惑意味。
到底是要儿子,还是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