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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71)+番外

作者: 七十五一 阅读记录

“这孩子天不亮就起身,把药圃翻了三遍土,说是要采最新鲜的药材给陛下瞧。”长公主执扇掩唇,眼波流转间尽是揶揄。

云晚寒攥着贺愿的衣袖,耳尖顿时染上霞色:“姨母!”

贺愿温声道:“姨母何必见外?还是如从前唤我小愿便是。”

话音未落,宋敛忽然重重咳嗽一声:“这称呼不妥。你既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合该随我唤一声‘阿娘’才是。”

贺愿闻言一怔,随即失笑,眼尾微微弯起。

他侧首看向宋敛,眸中噙着几分揶揄:“你倒是心急,朕还未曾改口,你倒先替朕安排好了?”

宋敛眉梢一挑,毫不退让:“陛下既已嫁入我宋家,自然该按我宋家的规矩来。”

长公主见状,掩唇轻笑:“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要斗嘴,也先进府再说,总不好叫小愿一直站在门口。”

云晚寒也拽了拽贺愿的袖子,小声道:“哥哥,我新配了一味安神的茶,你待会儿尝尝?”

贺愿颔首,顺势牵住他的手,又瞥了宋敛一眼,似笑非笑:“那便听阿娘的,先进府。”

这一声“阿娘”唤得轻软,却让宋敛心头一热,耳根竟也跟着泛了红。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伸手扶住贺愿的腰,低声道:“当心台阶。”

午膳后,贺愿被云晚寒拽着去看他新开的药圃。

宋敛斜倚在门边给贺愿剥莲子,平华侯正在给长公主沏茶。

“你与陛下倒是情深。”平华侯低声道,“当日尚且不知男女,便急着跑去了玄武国,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拾。”

宋敛闻言轻笑,指尖莲子滚落玉盘,发出清脆声响。

“父亲真该瞧瞧我初见阿愿时的情形。”他眼中泛起追忆的柔光,连语气都染上几分缠绵。

“愿闻其详。”平华侯执壶的手微微一顿。

“那日循着暗卫指引,我寻至玄武国最大的花楼。”宋敛望向远处,仿佛穿过时光看见当年场景,“阿愿正与玄武太子对坐听曲,被那太子怂恿着抚琴一曲《越人歌》……”他忽然转向平华侯,“父亲可还记得《蝶恋花》里那句词?”

不待回答,他已自顾自吟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话音渐低,化作一声轻叹,“他端坐琴前,白衣胜雪,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茶盏在平华侯手中一滞,茶水险些倾洒。

他抬眼看向儿子,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

莫非自家儿子初见人家,竟是贪恋美色?

宋敛瞧出父亲心思,摇头轻笑:“父亲想岔了,不过一时感慨。”

可心底分明有个声音在嘲笑他的口是心非。

那日百雀楼中,琴音淙淙,他望着那个抚琴的雪色身影,竟真真切切生出了“愿为断袖”的荒唐念头。

直到歌姬唱错词句,贺愿弹错音律,他才蓦然惊醒,继而恼羞成怒。

恼自己竟如此肤浅,更怒那抹身影轻易搅乱了他的心湖。

这复杂心绪,最终都化作了后来对贺愿的冷眼相待。

“后来呢?”平华侯饶有兴致地问道,手中茶盏轻转,似在等一个有趣的故事。

宋敛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莲子壳,低笑一声:“后来我便缠着他教我弹琴。”

长公主闻言,忍不住轻笑:“难怪你那段时间日日不着家。”

宋敛摇头,眼底却漾开一抹温柔:“我那时倔,弹琴像砸钉子,阿愿握着我的手教学,结果……”

“结果如何?”

“结果我自己先落荒而逃了。”宋敛说的轻描淡写,耳尖却泛起了薄红。

“落荒而逃?”平华侯挑眉,“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宋敛低头剥开一颗莲子,“那时我才发觉,原来人的心跳声……竟能震得自己耳膜发疼。”

“那你后来又是如何想通的?”

“后来……”宋敛忽然轻笑,眉梢染上几分自嘲,“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是躲着,就越忍不住想见他。”

平华侯饶有兴味地挑眉:“哦?”

“那时我总寻些由头往他跟前凑。”宋敛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敲,“一会儿说七皇子,一会儿又说朝堂事,总之非要缠着他。”

长公主执扇掩唇,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原来我们敛儿还有这般别扭的时候。”

宋敛耳根微热,却仍强作镇定:“谁曾想他玩笑人的本事如此厉害,调侃我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忘了。”

平华侯忽然重重咳嗽一声,显然被茶水呛到。

“父亲!”宋敛无奈地瞥他一眼,“您若不想听……”

“听,自然要听。”平华侯连忙摆手,眼底却藏着揶揄,“为父只是没想到,你竟也有这般……纯情的时候。”

宋敛轻哼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庭院。

贺愿正俯身在药圃边,听云晚寒兴致勃勃地讲解草药。

宋敛的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最不由人。”

“所以你就跑去雁门关挣功名了?”平华侯揶揄道。

宋敛收回目光,唇角微扬:“功名倒是次要……”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只是见不得他上战场,亦见不得他受委屈。”

远处传来云晚寒清脆的笑声,贺愿似乎说了什么,惹得少年眉眼弯弯。

宋敛望着那一幕,眸光深邃:“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平华侯与长公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行了。”平华侯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去陪你的人吧,别在这儿跟我们这些老人家絮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