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她碾压全场[快穿](87)
此间时候尚早,街上行人并不多。
一位身形纤瘦的男子,撑着深色油纸伞,从街头走来。风吹雨斜,沾湿了他的衣角,湿润的冷意顺着衣物侵袭,他抱紧了怀里的油纸药包,沉默加快回家的步伐。
此人正是之前出现在明珠纸上的名字之一。
林翰林,林海。
第54章
林海今日因为修撰史书被传召上朝,刚刚下朝归家。
昏沉雨幕透出些微天光,原本沉睡的街道逐渐“醒”了过来,一道道氤氲蒸汽飘向天空。他穿梭在复杂的街巷间,熟练地拐过街角,转身没入另一个小巷。
旧宅已经沽出去了,此处新家他刚搬来不久,可是这条街他却并不陌生。
当年他也曾是打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光地从这条街上走过。
敲锣打鼓、花团锦簇,身旁簇拥着旁人的艳羡和贺喜,不绝于耳。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林翰林蹙眉回想了下,他当时应该是豪情万丈,以为自己能辅佐明君,做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像先贤那样青史留名吧。
正是为了这个理想,他苦读经书、悬梁刺股,才终于高中状元。
原以为迎来精彩人生的开篇。
他读了很多书,可惜,为官之道并不在圣贤书中。
出入官场的愣头青,又没有前辈领路。林海的经历可想而知,简直可以总结成一部底层官员摸爬滚打血泪史。
同僚那些隐晦又似乎暗含深意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上司、上司的上司的喜好忌讳,他记得头昏脑涨;更别提那些更加隐蔽的,京城各大世家之间的裙带关系、私底下的龌龊矛盾,林海更是一概不知,也没有人会好心到专门告知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官要注意这些细节,否则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的人都不知道。
京城居大不易。
亲自体会了一番,林海才挫败地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曾经豪情壮志的少年郎,终于逐渐成为了翰林院一名沉默寡言的普通小官。
唉。
想这些干什么。
好汉不提当年勇。
林海收回怀念伤感的目光。
母亲还在家等着他的药呢。
他原本打算的是等母亲病好,他就请求外放去地方。不管哪里都好,为百姓做点实事总好过在翰林院消磨光阴。
外放的折子,他早就已经拟好了。
人到中年,他也逐渐认清现实,不再挂念少年时那个能臣明相的美梦,决定踏踏实实活在当下。京城太复杂,他就到能做事的地方去。
只是天意弄人,他的折子还没递上去,老母便在去岁冬天生了病。
外放的事不得不搁置下来。
更糟的是,林母的病来势汹汹,林海请的那些大夫束手无策。
直到回春堂的名医去府中看了一趟,开了个调养的方子。用珍贵药材温养着,林母的病才逐渐控制下来,不再继续恶化。可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那药方是个好药方,就是太好了,一贴便是数十两银。
林海一个编书的穷翰林,仅仅依靠那点微薄俸禄,哪里能负担得起?
吃了几个月,便掏空了多年家底。
林海将宅子沽了出去,总算勉强撑过了春日。可是如今,家中钱财又快见底了……
林海颓唐地抹了把脸。
林母生病后,林海已经借遍了身边的同僚。翰林院都是一批清贫文人,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又能有多少富余来接济他呢?
可那是辛勤养育他的母亲,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日复一日虚弱下去呢?
穷途末路之下,林海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舍下无用的文人傲骨,像他年轻时最看不上的哈巴狗,折身祈求权贵庇佑。
前几日他已经投了无数行卷出去,只是如泥入海,至今没有任何回音。
他也不奢望有权贵能欣赏他的才华啦。
贵人被他一身才华折服,引以为友,从而倾力帮助他实现名臣理想——那是他年轻不懂事才会有的幻想。
现在,他只祈求,有权贵看到他的行卷的时候恰巧心情好。那些挑灯熬油的心血之作,能够为他换回一些金银钱财的赏赐。
哪怕只要能为林母多续上一天的药材,他就很知足感恩了。
他送出去那么多份呢。
总有能撞上好运的时候吧。
男人最后停在一户窄矮的门前。
他滑稽地缩着身体,躲在小小的屋檐下,抖落伞上的雨水。
雨滴争先落地,啪嗒啪嗒,如同今日朝堂上此起彼伏的争论声。他站在台阶上,怔怔出了会儿神。
满心复杂化成一声叹息,消散在下雨的清晨。
小门小户的门就是一块陈旧的木板,关不住苦涩浓郁的药味。
一丝苦涩的药味从门后飘出来,若有似无萦绕鼻端,林海手指一紧。
太安静了。
雨水从屋檐滴落,搭在石板上,滴滴答答。
林海驻足侧耳,表情逐渐惊恐惶惶。
……没有。
没有!
他听不到熟悉的、衰弱的咳嗽声。
林海心中生出一股恐怖预感,摄住心脏,手抖如筛糠,大力推开了那扇破破烂烂的院门。
碰——
油纸伞落地,溅起水花。
林海什么都顾不上,几个箭步冲到林母房间。
看清房间的情形后,林海身形一晃,脑子嗡地炸开,一片空白。
透过半开的房门。
昏暗的光线下,林母歪倒在床上,年老枯瘦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床沿,皮肤褶皱,好像一支干枯老藤。床边还洒了一碗褐色的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