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沈年的话顿住,顾砚靠着椅背,面无表情。
“在下以为,张相最能上承圣意,求稳,庞相只怕私心不小,至于王相,”周沈年的话顿住,叹了口气。
王相出自江南寒门,原本是他心目的标杆,可一夜折子看下来,这根标杆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在下以为,王相只怕表里不一,实在是过于公正了。”
顾砚抖开了折扇,慢慢晃着,嘴角露出丝丝笑意。
这个周沈年,果然敏锐犀利。
“还要说么?”周沈年看着晃着折扇,似笑非笑的顾砚,心里没底儿。
“没说完就接着说。”顾砚慢吞吞道。
“是,庞侍郎就任礼部后,就一力主推对北怀柔安抚,以礼制化,教化蛮人识字知礼,蚕食同化等等,声势一年比一年大,庞相是想让庞侍郎子承父职么?相位父子相承,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周沈年的语调没刚才那么肯定了。
顾砚晃着折扇,神情不变,也不说话。
“王相过于公正为国,在下看不明白。”周沈年接着道。
“张相已经七十一了。”顾砚收起折扇,站了起来,“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歇好了再说话。”
“是。”周沈年急忙跟着站起来,紧跟在顾砚后面,将顾砚送出角门,才转身往回。
张相已经七十一了,人活七十古来稀,那王相那份公正,是为了这首相之位了?
这是世子爷在点拨自己,那就是说,自己入了世子爷的眼了?
周沈年站在小屋门口,喜笑颜开。
第207章 报恩和讨债
昆山县李家集。
李士宽送走李小囡,背着手,径直去了侄子李文华家,站在院门口,李文华扬声叫道:“翠叶,你阿爹呢?”
“在家呢,来了来了!”李文华连声应着,小跑出来,“正要过去,我刚刚瞧见一辆车,像是咱们家阿囡?”
“嗯,你赶紧骑上马,这就去一趟临海镇,让你二哥二嫂赶紧回来,一家子都回来,把铺子交待给小周,以后就让小周管着铺子了。
“你赶紧去,越快越好,让你二哥赶紧回来,越快越好。”李士宽拧着眉头交待道。
“啊?出事儿了?”李文华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没出事,生意上的事。
“做生意就是讲究一个急字,抢个先手才能挣到铜钿,慢慢腾腾能挣到铜钿?快去!”李士宽瞪了李文华一眼。
“好好好,我进去换双鞋,立刻就走。”李文华小跑进去。
李士宽转过身,一边往祠堂走,一边叫着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让他们去叫几位族老到祠堂。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士宽二儿子李文儒骑着马先赶回来了。
“我不是让你跟你媳妇一起回来,你媳妇呢?”李士宽正吃早饭,见只有李文儒一人一马回来了,沉了脸,劈头问道。
他这个二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省心的时候!
“在后头,午时前后就能到了。曹氏带着阿珉,只能坐车,太慢了,阿爹说越快越好,我就先骑马赶回来了,有大生意?”李文儒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他爹。
李士宽被李文儒那份笑嘻嘻的模样气的哼了一声,筷子点了点,“先吃饭!”
老唐婶子已经送了咸粥炸年糕过来,给二儿子拧了个湿帕子,又赶紧切了一碟子咸羊肉,两只咸鸭蛋。
李士宽看着那碟子咸羊肉,横了老伴儿一眼。
老二这份不成气浑不吝,至少一半儿是他阿娘惯的!
李文儒恨不能一口就把早饭吃好,可他爹慢条斯理,咬一口嚼十下,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吃一口停一停,压着性子慢慢吃。
看着李士宽总算放下了筷子,李文儒立刻放下筷子,伸头问道:“阿爹,什么大生意?”
“昨天阿囡来了。”李士宽示意李文儒沏茶。
李文儒只好再往下压一压性子,站起来把茶杯茶壶挪过来。
“阿囡讲,临海镇的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
“我也是这么想!”李文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迎着他阿爹瞪过来的目光,急忙补充道:“我真是这么想的,我跟曹氏说过,不信你问曹氏……阿爹你接着讲,我沏茶!”
见他阿爹错起了牙,李文儒脖子缩起来。
“阿囡讲了五十多年前,江南织坊交的税,统一改成了五成的事儿。”
“我也……阿爹你接着讲!”
李文儒迎着他爹差点挥起的巴掌,急忙咽下后面的话,缩身往后躲。
“阿囡讲,这一趟也许和五十年前一样,有些织坊只怕要关门,就是不关门,也要减少织机,要是这样,必定有不少织工被清除出织坊,她昨天就启程了,从常熟县起,招募织工,办学堂教授提综织法。”
“我也是这么想!”李文儒兴奋的两眼放光。
“我让你想!你这个混帐东西!”李士宽一巴掌打在李文儒头上。
“我错了,阿爹你接着讲。”李文儒一跃而起,将椅子往后拉了拉,重新坐下。
“你这个混帐,不许你再打断老子的话!”李士宽气儿不打一处来。
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来报恩的,这个二儿子是来讨债的!
“你大哥去扬州买棉线去了,这是大事,织细布的线,只有扬州能出,真要有上万张织机,这细棉线要是不赶紧订,必定供不上,这是大事。”李士宽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接着耐心解说。
李文儒紧紧抿着嘴,不停的点头,不敢再多话。
“你大嫂和金珠玉珠统总放织机收细布的事儿,捎了信儿要帮手,实在忙不过来,你媳妇回来,让她去帮你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