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回来,就是打算让你陪着学栋一家过去安顿。这两天就得启程,学栋到府学报道是有期限的,你多带几张银票子过去。往后,学栋那边的用度,不用族里公中出,咱们自己贴补。
“还有,学栋那个大阿姐,主意大性子倔,也是个有本事的。这一路往平江城安顿,你别跟她拧着,也别替她作主,更不能插手她们家事。”宽老太爷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就是学栋的事儿,也听他大阿姐的。你就是尽心尽力的帮衬。”
“好。”李文梁点头,“我听老三讲的时候,就觉得秀才公这个大阿姐厉害得很。”
“嗯。”宽老太爷嗯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出了好一会儿神,看着大儿子道:“我小时候,听族里的老人讲,咱们李家的风水全在李家女子,李家每一趟兴盛,都是靠李家女子,李家这一次真要是气运动了,这个气运,说不定就应在学栋这位大阿姐身上。你要尊重她。”
“阿爹放心。”李文梁笑应。
宽老太爷和李文梁又说了些族里的大事小情,老伴儿喊吃饭,两人出了后院,刚刚坐下,李文华一头扎进来,“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宽老太爷急忙放下筷子。
“别急,好好说话!”李文梁站了起来。
“小李庄李文才家那俩小的,被人家打了!打的……”李文华浑身上下散发着激动和兴奋,两只手乱比划,“这儿这儿,全是血!血淋淋!”
宽老太爷皱起了眉。
“打过秀才公的那俩?怎么回事?谁打的?”李文梁松了口气,按着李文华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
“我瞧着这就是报应!这就叫报应不爽!大家都这样讲!”李文华仰头喝了茶。“就在离咱们李家集不远,快到小李庄的时候,说是那俩夯货冲撞了两个过路的客商,那俩客商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一出手就是狠手,也不知道用什么打的,打的学福和学寿满头满身的血,头上,就这里,被打的这么长这么宽一道血口子!啧!吓人!”
李文梁瞪着李文华用力张开的手指,他这个堂弟这手指张的,真要有这么长,那还得了?
“你别不信哪,真就这么长,至少得有三寸,就在头上,从这里到这里!啧,全是血,真吓人。啧。”说到真吓人,李文华相当满足的啧了一声。
李文梁看向他爹。
宽老太爷皱着眉,挥手示意李文华,“行了,回去吧,你都多大了,你瞧瞧你,再怎么,也不该这样幸灾乐祸,折福份!赶紧回去吧,这事体别再提了!”
“我哪有,我就是……那我走啦。”李文华舌头打结,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在这儿吃饭吧。”李文梁跟在李文华后面挽留了句。
“不用,我家里饭都盛好了,你们吃吧,我回去了。”李文华连走带跑回去了。
看着李文华出了院门,李文梁看向他爹,“阿爹?”
“咱们秀才公哪有这本事。文华那句话说得对,报应不爽。吃饭吧。”宽老太爷示意大儿子。
第27章 管事们
李家姐弟五个人的行李收拾起来极其简单。
李秀才家那五间大瓦屋里,只有两架织机一台纺车,两张床、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和一把破竹椅子,这几样破家俱要是带走,雇车的铜钿都得比这些家俱值钱。
李金珠算算帐,咬牙舍了这几样家俱,留下来给佃种那五十亩田的族人了。
除了几大筐新打下来的稻谷,七八只杀好腌起的鸡,半筐鸡蛋,秀才公和他四个姐妹其余的行李,一共只有两个中等箱子,外加一个不大的破布包袱。
两个箱子里一个装着书,另一个装着笔墨纸砚,连箱子带东西,都是洪家给的。
李文梁去了趟高家集,请高先生陪同,一起送李学栋到平江城入学。
一大清早,李文梁带着两个李家后生,赶着两辆大车,先到高家集接了高先生,再一起赶到小李庄。
两个后生赶车,李学栋和高先生、李文梁坐一辆,李金珠姐妹四人坐一辆车,在满村人羡慕无比的瞩目中,出了小李庄,赶往平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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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这是第二趟到睿亲王府平江别业,头一趟过来,是他七岁那年,他跟着父亲巡查江南,在平江别业住了一晚。
那一趟是天将黑时才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走了。
这已经是极其遥远的往事了,他只记得平江别业大门前有一座桥,桥极其宽阔,别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前那回,他无数次去临海镇。为了节省来回的时间,每一次,他都是从扬州直接过江,住在那座石头巨兽里,连吃饭时都在处理公务。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平江别业是一处享乐之地,一趟都没过来过。
长随在前面引路,一行人马穿过一片郁葱的树林,停到了一片浓绿的小山丘旁,一道宽阔的青石台阶起自小山丘,十来级后就绕入小山丘后。
“这是正门?那座桥呢?”顾砚下了马,随口问道。
“咱们别业共有五座门,其中两道水门,五座门不分正门偏门。世子爷说的那座桥,是往平江城最近的一道门,和这座门一东一西。”长随急忙欠身答话。
顾砚喔了一声,大步上了台阶。
刚刚转进小山丘,远远的,别业总管事洪伯带着十几个管事,一路奔跑迎出来。
“让他们慢点,不必着急。”顾砚站住,吩咐了句。
石滚忙扬声转达。
十几个管事急忙刹住步,由奔跑而急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