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条随时会被人宰杀的死狗,任由拖拽,没有生机。
然而,李恩义的这一系列反应落在老国公夫妇眼里,却是另一番解释。
没有预见结局的人,希望肯定大过绝望。他们走了密道,他们坚信袁家儿郎能突围搏杀出一条血路。他们更坚信只要上了船保全自己,一家子肯定都能逃脱这场厄运。
老太太的眼泪忽然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被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她几乎是奔跑着扑了过去:“我可怜的孙儿!外祖母当年没能力保护好你娘,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你涉险换我们平安!”
众人听这话都是一懵。
袁不悔心中叮咚一声,暗叹:果然。
“我可怜的云儿,当初我是绝不同意她嫁去临照。都是你外祖父软弱不争气啊,还以为结了姻亲就能保我袁氏一族平安。还是你大伯说的对,人家从来要的都是权,古来两国征战,又岂是一个区区和亲女能解决得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老国公出声阻止。袁家,李家,陈家,这三家关系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袁家不是没考虑过放权,但是有些仇怨由来已久,袁家放权,陈家肯定想法子接手,到时候不是说你退让就能保全自身的问题。权力之争从来只有制衡,退让只会赶尽杀绝,这其中的种种不得已,牵扯到人性,又有谁能做出保证。
陈敬何等聪明人,到了此刻也听明白了。心头一震,再看向李恩义的眼神就复杂难辨了。
难怪这些年关于小太子的传言一直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作为陈家人,更有绝密消息,说当年皇后和小太子遭难,陈家脱不开干系。有了这样的恶仇,就算袁家手里没有罪证,一直没有对陈家下手。陈家心中有鬼,也怕东窗事发,现在可不就先下手为强了?
这不就理顺了。
原来根由在这。
袁家早就寻回小太子,说他们没有谋划,谁会信?
恭王定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震惊之余,这才在袁家尚未准备完全的时候骤然发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将这一切串联到一起。陈敬闭了闭眼,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他忽然放开女儿,大步走过去,将哭哭啼啼的老人和脸色木僵的年轻人分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赶紧逃命!”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没有退路,无论他想不想,都只能和袁家绑在一起,如此才有活命的可能。
老太太当真止住了哭。
众人或渐趋反应过来,又或不明真相,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陈敬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为何瞒我?”
老国公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千头万绪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唉!”
今夜月色甚好,穿过茂密的芦苇茅草,果真看到一艘大船停靠在岸边。
岸上有码头,已搭好舢板,船上有灯,隐约显出人影。
众人大喜,尤其是年幼的孩儿,拽着他娘的衣袖道:“我看到船了!上了船我们就得救了吗?”
“得救了!”
紧张愁苦的人面上稍稍露出了喜色。
“等等!”老国公隐约感到不安。他走在中间,被袁不悔搀扶着。
陈敬等人一直拉拽着李恩义走在前头。
“不对劲!回来!”老国公骤然一声大喊。
随着他一声话音落下,一杆绑了煤油火球的羽箭在众人身侧落下。夏季野草茂密,蓦地起了火,好在此地靠近水岸,水草虽多,却饱含水分。只烧了一会,就熄灭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船上鱼贯而出许多的人。火把被点燃,显出冷硬的兵甲,一张张冷酷又麻木的脸。
“老国公这是要回哪儿去呀?”一道掐着嗓子的长调,尖声尖气。
士兵闻声而动,纷纷跳下船,只顷刻功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到了此刻,老幼妇孺反而没了声,只沉默的挤在一处,有位妇人还悄悄的将李恩义一拉,他原先站在最前,几下功夫,就被众人藏在了最中。无人说话,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老国公越众而出。船舱内的人终于都走了出来,两名少女走在最后,一人手捧糕点,一人拎着酒壶。片刻功夫就在甲板上布置好了桌椅。
恭王施施然一坐,饮一杯酒,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出瓮中捉鳖的把戏。
两方都没有先开口,最终还是恭王忍不住了,调笑道:“袁盛,死到临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老国公默了默:“我想知道,是你父亲的主意还是你?”
恭王没立刻回答,似乎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仅三息之间又噗嗤一声笑了,极尽讽刺:“你说呢?”
不用想也知道的答案,有时候只是要一个死心罢了。
第80章
从恭王出来的瞬间,李恩义就处于僵直的状态,后来怎么被人
推到人后,藏在人群中,他是一点感觉都没。脑子浑浑噩噩的,前生今世,光影交错,头疼欲裂。
两方僵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失聪的耳朵又在某一瞬恢复听力,因为有人钳住他的胳膊,以折断他胳膊的力气将他往外拽。
“殿下!恭王殿下!我要告密!”
更多的人扑上去,阻止这人说话。
恭王略一抬手,有人中箭。
混乱,唯有鲜血死亡才能震慑。
被摁在地上的人是陈敬的随行官,一会功夫就被揍得掉了两颗牙,满嘴的血,愤怒又狰狞,大叫:“太子!他就是丢失的东宫太子啊!殿下!恭王殿下!袁家窝藏皇太子,意图谋反,其心可……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