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苟延残喘,但求生的意志却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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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义外出抓药的时候就在想,佛家讲究因果缘法,他本不应该介入小珍的因果。可是既然帮了她一把,若是再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总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一切白废,就很
不爽。
之前他也没干别的,趁着三角脸他们因为外头忽然吵闹了起来心神不宁的各自忙活留他独自照顾中年夫妻,就故意同他们说起了自己的来历,再一不小心将杨家村因为娶亲冲喜,结果反要了儿子性命,闹了鬼,连累的全村都搬离的事说了。
好巧不巧,这家的男人干的是小贩的买卖,乡野地头,走街串巷,多少也听了些传闻,很玄乎,具体却不知是杨家村,也不知是因为冲喜这事。李恩义这么一说,全对上了。
夫妻二人买女孩儿原本是想活命,可不是为了送死。还自以为李恩义年纪小,没防备心,这些内情是被他们运用成人的智慧套出来的。人总是对自己千辛万苦打听出来的消息深信不疑,就这么说什么都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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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义抓的药很便宜,医馆的郎中问他谁给开的药方,这都开的什么玩意?
吃药治病可不是为了图便宜害人性命,将他好一顿指责,但也没耽误他赚钱。
李恩义回想自己上一世,他那时被杨铁匠夫妇毒打,又病又伤,也是被扔在牛棚,因为就值半袋苞米,死了也不怎么心疼。
他隐约记得,是有一对中年夫妻来买女孩儿,也确实成了买卖。
先前他看中年男只有几百文钱还在奇怪,这么点钱是不可能买到女孩的。如今回想,大概是你来我回的拖延,有人发现小珍病了,怕她死在手里亏了,就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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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小院,刚巧隔壁屋有人出来,差点和李恩义撞上。
那人面白无须,相貌阴柔,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李恩义一愣,顿了下,又快速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
那人怔住,看清他,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小孩,你抓我干什么?”
李恩义敛住情绪,低下头,“大爷,给点吃的吧,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挥赶他,“小叫花子,滚!”
李恩义被推倒在地,又是故意一摔,放他离开。
心中震惊难安:常驷,陈贵妃心腹太监,他怎么会在这?
“哟哟哟!打了人还想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大鼻子刚好站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他还当李恩义也看见了他,故意设局讹人,有了早上的经验,立刻化身戏精,大呼小叫起来:“你别走!打了我们家孩子就想走,走,跟我见官去。”
大鼻子快步追上去,搭上他的肩,几乎在同时被一股大力扭住,大鼻子心中大惊,还没来得及呼痛,那股劲力一松。
一锭金黄砸在他脸上,大鼻子的鼻子又中招。
“滚!”那人语气压抑的凶狠,不愿招惹是非的样子,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大鼻子顾不得疼,爬在地上,捡起金子,放在嘴里一咬,立刻眉开眼笑,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不住躬身:“大爷您走好,一路走好。”
李恩义:这恭维话……
大鼻子转而看向他,嘴裂的都快到耳后根了,眼神里充满了“慈父般的疼爱”:“你这小子!命里带财啊!不错不错,瞧你这小机灵劲,真叫人喜欢。”想了想又软硬兼施道:“这金子是咱俩挣的,回头三叔带你吃好吃的,可不能告诉你干爹。记住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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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珍孤零零的躺在牛棚也没人照顾,一会觉得自己快死了,一会又觉得死没这么容易。
她好想她娘,好想爹爹啊。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没这么难受了。
朦朦胧胧中,她被人抱起,那人给她擦了脸,又往她嘴里灌药,一遍遍的喊她。
她知道是谁,她叫他“哥哥”。
比阿娘阿爹家所有的堂哥表哥都还要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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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袁二背着父兄偷偷离开青州郡,本想干一番大事业,好叫父兄瞧瞧他的能耐,谁知刚一入城,正事还没干一个,就被个臭丫头当成狗一样的满城遛。
日头西斜,镶金嵌玉的小公子满身狼狈,钱袋瘪了,抹额歪了,眉毛一高一低,满心郁闷。
他心里知道,这次回去一顿打是少不了了。
一想到他爹的铁砂掌,他的后腚就忍不住一紧。
怎么办?怎么办?
他甚至想出了将眼前的小叫花子打扮成陈家妹妹硬塞给陈敬当女儿的“绝妙法子”。
“芙蓉!芙蓉!”袁二的行动永远跟得上他的想法,这般一想立刻叫上了他的贴身小厮。
这小厮是一年前袁二在城郊狩猎时捡的,没爹没娘的孤儿,那时芙蓉花开满城,袁二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
小厮是个灵巧人,很得袁二喜欢,他又比袁二大上许多,懂得多,鬼主意也多。袁二犯错挨罚,他总能想到法子帮他少受责罚。他还练了一手袁二的字,但凡袁二念书被罚抄写,总是他代劳。因此没多久,芙蓉就成了袁二的心腹,独一份的。
袁二这次会突然带着他的亲卫离开青州,自作主张寻找陈小姐助他师父脱困,也是芙蓉撺掇的。
芙蓉还贴心的偷了一张陈小姐的画像,袁二感动不已,直呼“好兄弟讲义气!”之后假装外出散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他的亲卫离开了。
袁家祖辈都是马背上的英雄,并不像临照的权贵那般娇养孩子,自男孩儿能走路了,就会从家将的孩儿们里选拔一批亲卫,从小陪着他摔打。等这一批孩儿们长大,也会成为袁家子孙最忠诚的心腹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