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118)
眼看着队伍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她攥着缰绳,勒马跟在崔杜衡身旁,与他一道骑向城门口。
拓跋俊率先骑进城门,他路过那些士兵时,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还略停了下。
他扭头看了眼李沙棠,数条辫子一扬,随后低头,似在嘱咐那些士兵。
那些士兵遥遥便见着尾随在车队后面的两人,他们冲拓跋俊恭敬点头,随后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检查,直接放整个商队进城。
李沙棠挺直身板,余光瞥着崔杜衡,看似目不斜视地进了城。
她一进城,眼见着那些士兵看不见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崔杜衡余光瞟见这一切,眼底掠过些笑意。
城内胡商颇多,各色人种齐聚。李沙棠目光流连了一会儿,便趁商队尾部的管家不备,准备溜走。
下一秒,她便被一只冷白的手拦住了。
她顺着手臂往上看去,只见崔杜衡朝她微微摇头。
还不能走。
她忽而来了些脾气,一股脑把他捞起的衣袖往下撸,待撸到只露出一点儿手指尖尖时,她这才轻哼一声,扭头骑马,不去看崔杜衡。
崔杜衡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打马跟上队伍,目光瞟过队首不时往后看的拓跋俊,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
翌日清晨,几个婢女在庭院里扫着枯叶,眼见着主人家未醒,便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主城附近那个魏家村全村都被咒死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接待了不该接待的人......”那婢女眉眼一垂,神神秘秘的,“你们听过一个俗语吗?牝鸡会带来不幸......”
冷风撕碎了枯叶,带起零碎的叶渣子扑到婢女脸上,引起她一阵惊呼。
“你们在干什么!”管事嬷嬷闻声走来,她往木窗边瞧了眼,里面没有动静。
她这才转头,瞪着这婢女,低声道:“你这小贱蹄子皮痒了是不?少爷都说了要好好侍奉那姑娘,你们不好好扫地,还在这聊闲话?”
那婢女闻言瞥了眼木窗,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少爷看上谁,从来都是当夜办了的。
这姑娘从昨日住到如今,少爷还未来看过她一眼,这明显就是失去兴趣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怯怯弱弱地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扫地。
管事嬷嬷见她这般听话,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她路过这婢女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句:“你老实些,待少夫人进门,少不了你的好处。”
婢女面上低眉顺眼地应了,心底却狠狠地骂一句。
老东西!待我当上姨娘,看我怎么磋磨你!
李沙棠贴在窗边,侧耳听完了整场闹剧。
她斜眼睨着那婢女,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一件事。
按照正常速度,沈九她们应该是刚离开魏家村。
牝鸡会带来不幸?难不成是在说她?
李沙棠苦思冥想,想破头脑也想不出什么来。
她眼珠子一转,决定去求助他人。
*
另一边不远处的院子里,拓跋俊面色通红,又狠狠灌下一杯酒。
“兄长,好,好酒量!”他举着空荡荡的酒杯,示意道,“我,我又喝完了!”
崔杜衡面皮泛着微红,他举着酒杯,也一口灌下。
他看着拓跋俊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身影,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酒液,微笑道:“拓跋公子酒量好,魏某自愧不如。现下天色大亮,魏某有些困了,便不与拓跋公子喝了。”
他在与拓跋俊的饮酒中,曾透露过自己姓魏。
拓跋俊晕乎乎地转头看天色,一下子酒醒了一小半。
他转回头,阴狠狠地瞪着崔杜衡,指腹摸着银质酒杯,似是下一刻就会动手。
他三更半夜去访那姑娘的院子时,竟在院门口遇到了这煞星!
这煞星不过说了几句奉承话,他竟真答应这煞星的喝酒请求,硬生生陪他磨到现在,白白浪费他的大好春光!
崔杜衡依旧笑着,坐姿纹丝不动。
拓跋俊看着他清隽的面容,又联想到那姑娘张扬明媚的面孔,心底的酒意晕乎乎地爬上心
头,带来阵阵痒意。
有道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想他拓跋俊风流半辈子,还没惦记过一个姑娘超过一夜的。
看在那姑娘的份上,他便勉强原谅这煞星吧。
这般想着,他强撑着起身,正准备离开时,一道骄横的喝声忽而撞进他的耳朵。
“你怎么在这儿!”
他晕乎乎地转身,就见那姑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汁,一脸焦急地走向那煞星,嘴里还念叨着:“就你这破身子,你还同他饮一夜酒?你不要命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将药汁放下,上下打量完煞星后,还特意转身,眉眼狠厉地瞪着自己,似要对自己拔刀。
炽热的阳光扑洒在那姑娘身上,印出她眸中烈烈的火光,也折射出雁翎刀锋利的弧度。
他的心忽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拓跋俊捂着胸口,心不在焉地想着。
从小到大,还没哪个姑娘敢对他拔刀的。
李沙棠气喘吁吁地拦在崔杜衡面前,她本来以为有一场恶战要打,却没料到那个小辫子奇怪地看着自己,眼里情绪浓郁到恶心。
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吓得连刀也忘了拔。
她原本以为世间战斗不过文斗与武斗,现下看来,还有目斗。
这人的目光太过可怕,竟让她的气势矮了一半!
这般想着,她深吸口气,随即又上前一步,挺起胸膛,正准备放狠话时,一个微凉的手忽而抚上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