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64)+番外
她舍不得儿子送给别人名下,便只叫他想想办法,给她们娘仨挣一个正经名分才好。
“又开始不讲理了。”李鹤桢点她鼻尖,被她甩开手,“李鹤桢,你就舍得你的亲生儿子,日后科举得了状元,再叫人指着我们娘几个的鼻子骂一句小娘养的?”
世道素来艰难,虽本朝多不论嫡庶区分,可正头娘子嫡出,总好有外家作依仗,小娘为妾,妾生的儿女,面上不显,遇见个拜高踩低不长眼的,也要背后遭人说三道四。
李鹤桢少时是亲眼瞧见过奴才们是如何骂老二的,是以后面张姨娘才狠下心来,把老二记在了大太太名下。
她本就是个担惊受怕的芝麻胆子,有此顾虑,也无可厚非。
“我再想想。”李鹤桢敷衍她道。
她罥眉拧起,明明白白地要挟:“你仔细地想,我这就哭给你看,左右你也不疼我们的。”
“哪个不疼?”李鹤桢慌忙把人抱在怀里,郑医婆可是千叮咛万交代,让再别惹她生气,从前就是眼泪流多了,才叫胎像不稳,她再闹一会,恐怕孩子真要有个好歹,“我想想办法,我想办法就是了。”
他们娘仨,现在就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母亲不疼他,父亲不爱他,好在还有文姝,还有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不叫他孤家寡人,在这世上没个牵绊念想。
不就是想做正头娘子么,天子赐了牌匾,他眼下是没有停妻再娶的道理,可只要是她想要的,总是有法子,有法子的。
等二皇子再递请帖来,李鹤桢却头一回没叫路喜将帖子回绝,他看着书案上那张洒金红纸的请帖,不止是酒席的文凭,更是他今后选择站在二皇子这条大船上的引凭。
储君之争,只有你死我活,这条路走对了高官厚禄,福泽子孙,然稍有差池,却是万劫不复之地。
李鹤桢伸出的手犹豫地顿在空中,他眸光垂下,扫见腰间系着的绛囊,再想起那可怜见的一个小人儿,猫儿似地伏在他怀里痛哭,跟他讨个能光明正大站到人前的名分,他终是狠了狠心,捡起那张请帖。
上房院子里,自从大太太没了以后,这院子就空了出来,后面侯爷病重,张姨娘又因着二爷的失踪,变成了个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性子,怕张姨娘伤到了侯爷,才有小路总管吩咐,将侯爷安置回了上房。
至于二爷那里,已经叫人去官府报案,连带着那几千两银子的赌债,也全由官府派人先找到了二爷,才能清算后头。
魏士皓仍扮做路喜的样子,夜深人静,他领着四五个小厮,只提一盏孤灯,大模大样地进了层层防守的上房院子里。
第41章
“是你?哼, 喂不熟的狗。”昏黄的灯影底下,永安侯认出面前来人,他虽被灌了药瘫在床上不得动弹, 但他到底是这府里的主子, 看见奴才们任那逆子摆布,不觉气上心头。
“那逆子叫你来杀我呢?”永安侯搬动着沉重的双腿,放在地上, 只这点儿子动作,已经叫他气喘吁吁,“也好, 他杀父母兄弟, 早就不顾什么血脉亲情了。”
永安侯笑笑自嘲, 他只恨自己一时失手,没有在那孽障杀了他生母时将其捆去送官, 便是依家法打折了他的腿, 叫他再不能耐, 也比眼下境况更叫人有些盼头。
怪只怪自己棋差一着, 明知那是个咬人的狼崽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攀上了平南侯府,踩着他那岳家一步登天,如今更是做了圣前的红人, 难以撼动。
等待了许久, 想象中的毒药也没送来,面前的‘路喜’仍是跪在那里, 谦卑恭敬, 倒像是个假的。
“小的魏士皓,给老爷请安。”
“你不是路喜?”永安侯大惊, 叫他抬头,凑近了灯光,仔细看他皮貌,那分明是一张和路喜一模一样的脸。
“回老爷的话,小的魏士皓。”又讲了自己被亲娘过继给舅舅,为兄长不喜的一些言论,“当年小的也在主子跟前儿伺候,因着小的摔坏了一方砚,大爷要叫人打折了小人的腿,是老爷路过,善心大发,饶了小人性命,才叫小的有了今日光景。”
救人的事儿是魏士皓随口杜撰出来的由头,但永安侯素来以主子自诩,奴才们记主子的恩情,那是天经地义,他不疑有假,连语气也和善几许。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比你兄长强些。”有忠义奴才相救,永安侯自然不会吝啬赞美之词,由着他伺候,又叫大夫把脉,开了方子交给魏士皓去抓药。
几日下来,永安侯那两条废掉的双腿,竟然隐隐有了些直觉,夜风清净的时候,也能扶着廊栏,慢慢走动几步。
“给老爷贺喜。”魏士皓喜极而泣,跪下来拜谢漫天神佛,菩萨神仙念了一嘴,高兴地也不知道先拜哪个才好。
他搀着永安侯回屋,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叮叮哐啷放在永安侯手边的小桌上。提了两口气儿,没敢把话说出口,吞吞吐吐,就差没咬到舌头。
“好孩子,是谁叫你受了委屈,只管说出来,等回头,老爷我替你出气。”永安侯叫他伺候的顺心,这些日子也不免拾起了主子的谱。
“老爷,没人欺负我。”魏士皓跪步近前,擦着眼泪诉苦,“就是我大哥发现了我冒名顶替了他的身份,天天夜里往这院子跑的秘密,他骂了我一顿,叫我再不能如此了。他说……他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