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68)+番外
他们这等人家里的奴才, 犹葛藟抽芽, 跟着的主子就是大树, 葛藟攀附着树木,才有登高见光明的时候,若是树倒了,奴才们也就跌进了泥淖。
“不诚心才对。”一行道长给的假孕药确实厉害, 她这些日子不仅觉得肚子总在发胀, 连带着手都隐约有了浮肿的症状。
若不是她清楚自己没有身孕,怕是也要被这些本能的反应给骗过去。
“她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虽说眼下一时被父兄拿出来做了筹码, 可她也不能是个傻的。要不然,他们平南侯府恁大的家业, 平南侯老当益壮,这些年没往府里抬人也就罢了,外头竟也没丁点儿风吹草动?”文姝笑着折断手中花枝,“连咱们侯爷尚不能守着大太太与张姨娘二人呢,外头宠妾灭妻的传言,可一句没有掺假。”
辛盼珍蠢笨,却也并非不谙世事的小百花,世家奸诈,面上端的是道貌岸然,但是像这样拿儿女姻亲出来做阳谋的事情屡见不鲜,自己不过鼓动两句,怎么可能说得动她。
“今儿个来做说客,不过是个引子,后头的事情,还得交由你来操办。”文姝将晚些放辛盼珍出府的意思告诉胡婆子,并嘱咐道:“我夜里身子不舒坦,难受的连院子都出不了,大爷……大爷也得晚归,叫她从正门出去,大大方方的,越多人瞧见越好。”
辛盼珍只头前几日闹过,后头安安生生再没了动静,十有八九是和她那二哥串上了消息,可惜青山院的婆子也不全是自己的人,审错了叫李鹤桢知道,怕是要起疑心。
不如拿放羊的法子出来,找不到青山院的那条狗,就多丢几条狗进去,糊弄了羊儿,自然是要回圈的。
辛家打点一个人在青山院安抚辛盼珍,那她就多送十个,送二十个,奸细们真真假假,各自说各自的道理,叫那辛家小姐一个也不认才好。
“是。”管事婆子应声。
文姝再点她一处:“吃酒误事,别叫她们撒你一鞋。”
傍晚,才到饭时,文姨娘就觉得心口疼,明月楼的奴才急慌慌去请大夫,府里各处知道,也纷纷议论起来。
青山院的婆子们仍旧聚在那里吃酒,白日里文姨娘才捉了她们个现行,这会子就有吃醉了做了忘八羔子,一口一个毒妇活该的骂着。也有清明的,提醒她小声着点儿,后头起了赌局,就再不论你我了。
青山院里,无人觉察的地方,有一黑衣人影攀过墙头进去,熟门熟路,直奔辛盼珍住着的屋子,推门进去,见到辛盼珍就作揖,他自言是辛二爷派他来救小姐出去的,也不必辛盼珍再带什么东西,当即拉着顺阴影遮蔽的墙根儿底下往外头去。
辛盼珍迷迷糊糊由他带着走,手里还拿着大哥常佩的一方玉,走得急,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上面的纹样。
躲过几波往来的奴才,这人也是身手敏捷,竟真带着她跑出极长的连廊小巷,一路到了外门底下。
“他家今儿个有人中毒,这会子里头正乱着呢,待会儿咱们从西边草木后头的廊子底下走,小的早打点了门子,小姐别管他们,出了这府门就往外头跑,二爷的马车就在西边巷子口等着呢,出了这府门,就……”
黑衣人话说了一半儿,戛然而止,辛盼珍丢掉手里匕首,害怕的不敢多看他一眼,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枚假玉佩丢他脸上,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往大门跑去。
不过百十步的距离,辛盼珍仿佛把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管他是哪里派来的人,她出了这府,先出了这府里再说。
果如那黑衣人所说,两个门子都聚在旁边的小屋里说话,唯一一个坐在外头春凳上的,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瞧着年纪也有半百,佝偻着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着瞌睡。
出门朝西,不远处就是繁华的街巷,巷子口停着一架马车,辛盼珍瞥一眼,瞧见自家的纹饰,怔愣一瞬,便想也不想地拨开车帘,瞧见马车里坐着的二哥和一行道长两个,她眼泪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就在大街上哭了起来。
终于,她终于见了亲人。
而被她抛在身后不知道的光景,那黑衣人捂着扎在腰间的匕首,等脚步声走远,才敢直起身子,呛啷啷,匕首掉在地上,衣衫豁开口子的地方,里面赫然是一件沉沉的软甲,天玑营的样式,亏得主子英明,先叫他穿了这样宝贝。
魏士皓解开身上软甲,黑衣褪下,找了草木掩映的地方先把东西藏好,便大大方方地出来,天色渐黑,灯火也不清楚。
他走到门子歇脚的屋子,叩门进去,板起脸斥他们:“找到没?”
两个门子急出一脑袋的汗,小路总管才说早起在这屋丢了个戒指,叫他们找,可早起那会儿不是他们当值,床板子都翻了一遍,哪里有什么戒指呀?
“没……还没。”门子抓耳挠腮,“要不……您再等等,定是小的们翻得不仔细,再找一遍,肯定能给您找出来的。”
魏士皓眼皮子掀起,那俩小子脑袋垂的更低,他忽地笑了:“猴崽子们,算你们有孝心。罢了,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放下两吊钱,“赏你们的,拿去吃酒,等回头你们哪儿瞧见了,给我送来就是。”
“哎!”门子欢天喜地,东西虽然没找到,但得了赏赐,也不失为一件好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