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89)+番外
沙匪开路,百姓们果然在知府衙门搜出了银钱粮食,民愤一时冲破了云霄,“忠君、忠君,奶奶个攥儿的,咱们打关内出来,给那皇帝老儿守边,他又待咱们的?一年三灾,我老子娘饿死了,孩子也卖了。”
“才前我婆娘也没了,咱们忠君,君可爱民?大当家的,我不要银子,这石头玩意儿,没用,没用了,我跟着您当匪,杀进关内,杀进皇帝老儿的十六桥,我想问问他,当官的心里没有咱们,那他这当皇帝的,可有?”
不过三日,徐江南就在南平州编汇军队,承太祖之志,号西瓦军,打出入关清君侧的名义,西行直捣云中府。
谢居浥乘一顶小轿在知府衙门停住,徐江南亲自迎出:“谢东家来的及时,咱们弟兄们现已整装,只等着您来,给咱们壮势气呢。”
谢居浥是他们背后最大的东家,精兵良器,少一样,也破不了这南平州的守备。
“事关将军大业,粮草一行,交于别人,我也不能放心。”她笑着拍拍徐江南的手,羞的那莽糙汉子脸上莫名飞出羞红,“另外,月牙也想你了,你这一去,又是几个月我们娘俩几个月见不着面,我不带着她来,那丫头,又要哭着来闹我了。”
“东家怎么把小月牙也带来了?”徐江南口是心非,眼睛里只剩下欢喜。
谢居浥朝身后唤了一声,才见一小姑娘,约莫有六七岁模样,扎着漂亮的马尾,穿着和她一样的一身红衣裳,被穿堂风吹得烈烈,一瞧见她爹,就全忘了规矩。
“阿爹!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了,念书太苦了。”她偷偷朝谢居浥瞧一眼,用谁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悄悄话,“我背不会文章,阿娘总打我手板,疼死我了,我又不敢顶撞,你瞧,这都几天了,还红着呢。”
这闺女是徐江南发妻所出,天灾连连,朝廷派来的官员一茬叠一茬,哪一茬都不中用,赈灾的粮食进不到百姓口中,倒是养福了那些来关外混日子的禄蠹们。月牙她娘生下她就病死了,吃食都没,更何谈有药。后来徐江南落草为寇,做了混迹戈壁滩沙堆里抢食儿的悍匪。
只是,老百姓也不富裕,大商贾行商走道又带着镖局,他们能抢的也不留多少。
还是后来误打误撞,冒犯了裴老爷的商队,他们几十个兄弟被镖师们拿刀夹在脖子上,可怜的跟巴儿狗似的,又好气,又窝囊,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打输了只能认栽。
也不知谢居浥怎么生了那么灵动的一双耳朵,旁人都听不见,唯有她说听见了娃娃哭,带着人找到了被他藏在石头缝里月牙。
谢居浥凑近了嘲笑,骂他一个大男人不学好,做贼怎么还带着孩子,徐江南百口莫辩,低着头臊的没脸见人。她却笑着叫人给他们松绑,丢给他一袋钱,只说他们这桩打家劫舍的买卖,谢家也入股了。
谢居浥自报家门,说以后她就是他们黑风寨的东家了,此后也常拿银钱接济,找南平州最好的绣娘给月牙最漂亮衣裳。后来谢家出了事儿,他和弟兄们急花了眼,却苦于势弱,连瓜州县外的守备军也不过。
如今日子是好了,谢居浥要自立门户,要带着他们打进京都,也过过富贵日子,弟兄们无有不欢喜的,舍得一身剐,也该叫他们这些关外熬苦的到京都去过过好日子了。
谢居浥是东家,徐江南尊敬仰慕,更多心意,她叫月牙喊她娘,徐江南常有心动,却从不敢表露僭越之意,生怕唐突了她,叫她生出疏远之意。
至于顶撞谢居浥,月牙不敢,他更不敢。
“小孩子,挨板子也是好事,打打皮实,你看爹,这一身力气……”
月牙皱起眉头问:“都是……阿娘打的?”
徐江南瘪着嘴点头,一双灰扑扑的眼睛里全是认同。谢居浥走在前头,见他们父女俩没有跟上,笑着问他们俩说什么悄悄话?
月牙机灵,张口就道:“阿娘不是叫我见到了爹,把新学的那篇《送东阳马生序》背给他听。我在背书呢。”
“这么乖?”谢居浥笑着过来捏她的小脸,月牙就势耍赖,抻胳膊往谢居浥怀里钻,她可聪明了,阿爹一身盔甲,硬邦邦的,抱着她不舒坦,还是阿娘最好,香香软软,就像天上的云,也是她眼前的云。
“我只听阿娘的话,别人来和我讲,我可不应呢。”
谢居浥有话要和徐江南交代,进了屋,就有丫鬟将月牙抱走。
待大军拔营,高举的旗帜里新添了“裴”字。谢居浥嘱咐了,他们起家的本钱有大半是从前裴家被查抄落尽瓜州县口府衙里的,裴家就剩一个失了踪迹的裴铮,用了人家的银子,总要叫世人知道人家的名号。
徐江南摸着放在心口的平安符,那是谢居浥亲自在佛寺只为他求的,一路高歌猛进,必要破了那云中府,先拿下太宗起家之地,再下京都,为月牙,为她,也得杀出一片前程。
与此同时,东雍州提辖军也有清君侧之意,那梅将军得一仙人赐下天命宝玉,夜袭东雍州府衙,杀了知府,大破东雍州知州的府门,外头只说是在海上见了睿宗化龙,让他梅将军率兵入京都,除奸佞,斩邪祟,还大秦太平盛世。
“道长神机妙算,如今咱们也算是屹立一方了。”梅将军坐在知府衙门的内厅里,看着金碧辉煌的一切,只觉奢侈,“这群王八蛋,嘴里喊着缺钱、缺钱,窝里弄得跟皇宫一般,就没银子给老子发饷,弟兄们跟着老子风里来海里去,过往的商队要咱们护送,山里的匪贼也得咱们去抓,脚底下踩破一双鞋也没给拿银子,他们倒好,老子不进来,还真不知道这群忘八羔子自己偷吃的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