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92)+番外
那天呀,太阳红彤彤的,吹进来的风都小了许多。
那天呀,哦哟,好远好远的事儿了。
第56章
今儿个是裴老爷的五十大寿, 早起这府里就放了赏钱,晌午有流水席给前来贺寿的佃户乡亲们吃,裴家做的是马匹买卖, 生意铺开的大,人际往来自然更胜。
官商相熟,瓜州城上上下下有头脸儿的赶着风, 到悦来酒楼拜寿磕头。
裴家请了豫州名角儿小香玉来府里唱堂会,台上正唱的是《破洪州》,元帅穆桂英,先行官杨宗保,妇唱夫随,灭白天祖全军, 解洪州之围的故事。
“八千岁天波府他传下圣命, 命本帅领人马我挂印北征, 咱此番出征把兵进,军规号令, 要严明, 临阵三军要听命, 不准任意违令行, 途路上公买要共卖,不准扰乱众百姓……”
裴老爷牵着谢居浥出来与人说话, 小姑娘一身儿黄花绿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 听大人说话, 话到有趣时抿起嘴笑。
宾客笑问她是府上小姐, 裴老爷只点头说她是裴铮的亲妹子。再提姓谢,大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又夸裴家得了门好亲家,夸谢家双姝好品貌。
裴铮趁着众人说笑,凑近了来和谢居澜咬耳朵:“阿澜,你瞧。”裴铮指了指台上,“有人点我呢。”
“这一折是小妹点的?”谢居澜吃了些酒,面腮酡红,笑着望他,她偏心小妹,只问他的不是,“既然人家点了你,你可听了?”
“大小姐瞧瞧,我像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从善如流,捉住她的手就不舍得放开。
那边谢夫人与好友笑他们,谢居澜气恼,才教他丢开,“别闹我,阿娘看着呢。”
裴铮追上,侧身挡住众人目光,“阿娘,只盼着咱们俩好,我这样的,我娘高兴还来不及。”
“不知羞。”谢居澜骂他。
谢居浥过来,只听见最后一句,笑着指着裴铮打趣儿:“羞羞羞,挨骂了吧。裴爹爹叫你过去呢,你快走,别和我抢阿姐。”
姐妹俩说说笑笑,坐在谢夫人身边玩闹,一墙之隔的外头,几个蒙脸‘大虾’趴在墙头张望,先锋官瞧见远远来人,连忙和自家老大招呼:“大哥,是那俩小子么?”
徐江南打眼去看,啧嘴反倒问他们:“谁认认,这是方才在前头街门口卖豌豆馅儿的俩南蛮子么?”
“啊?哪里的南蛮?”小弟问。
徐江南敲他一下:“哪里的南蛮,南边的南蛮。”他哪里知道这些细碎的东西,上辈子也是听她伤心时提过一嘴,又不敢细问,怕招她眼泪出来,只知道那俩拐子是南蛮,至于是哪里的,也碍不着叫他们脑袋搬家。
军师给出主意:“不碍事,我去招呼,来个人给他们一榔头,先把人揳过去,回头有嫌疑的全捆了,带回寨子里慢慢地问。”
“可行。”徐江南点头。一晌午捆了十几个外乡口音的人,直到悦来酒楼里散了场,亲眼瞧见谢居浥挽着她姐姐的手坐上车马回家,徐江南才擦去眼角的泪,笑着骂了句,“狗日的老天,爷还治不了你。”
她姐姐没丢,她这辈子就再不用去那吃人的地方走一遭,积下一身的毛病,最后落到年少早逝的结局。
两辆板车盖着草席,徐江南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了城门,等裴家得了消息,说是来贺寿的宾客里,丢了俩人,其中一个还是平江府谢家的亲戚。打听一圈,最后在守门官兵嘴里问出来,大约摸是叫城外的沙匪给捆走了。
裴家准备了银子,等了一日也不见有人来要赎金。
谢居浥知道了这事儿,带了人去黑风寨,给徐江南的闺女月牙送几身新衣裳,顺带和他打听沙匪绑人的事儿。
“阿娘要找那几个南蛮?”月牙被她爹带出了一身匪气,才会说会走,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被谢居浥抱在怀里,挣着要给她引路。
谢居浥看到被掉起来打的一排人,也是一惊,“沙漠里商队不够你劫,改行抢城里的了?徐江·徐达·徐江南!”谢居浥点他的大名,吓得众人纷纷躲开,连月牙也不敢站在跟前儿,一步三晃的往她爹身后挪。
“你是生怕朝堂不能早些出兵来砍了你的脑袋?”谢居浥踹他一脚,却被这人握住,踹在了他的手中。
绣鞋被他手掌攥紧,谢居浥不禁蹙眉:“你干嘛?”
“我、为民除害。”
谢居浥带着那二人回去,徐江南还敢送她到城门口,守城的官兵看见贼头,老老实实跟在谢家二姑娘后头,正犹豫着抓不抓人呢,就接到了谢家长工孝敬的一袋钱。
天朗气清,抓犯人?抓什么犯人?天皇皇,地皇皇,瓜州县乃天子治下,清明盛世,又哪里来的犯人?至于裴老爷家走丢的两位贵客,那是迷了路,现已被谢家二姑娘给带回来了,咱们瓜州县千好万好,独独道路阡陌,这稍有不注意,走错的时候也是常事儿。
底下的人瞒报销案,县太爷也得指着弟兄们听差吃饭,本家不问,收下打点的银子,便也了了。
也是这太爷倒霉,没多久又被别的案子牵连,被上头查出了别的问题,最后落了个死罪,要押送南平州府,说是要砍头呢。
裴家老爷和他是故交,拿银子打点了他家受牵累流放的妻儿父母,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给些银子罢了,至于别的,县太爷往年的旧账翻出来,满瓜州县的富商们脸上都不好看。裴老爷还能顾着从前情谊,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