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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殿深锁薄情种(104)+番外

作者: 实颖 阅读记录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装了?”

她抓过薄衫披上,“你怎么来了?”

弘业帝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怎么不能来?”

“你看到了,我身上还是这样,没法伺候你。”

他像听到了天大的滑稽之语,“你伺候我?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

赵濯灵攥着衣襟,“不敢劳烦。”

弘业帝摩挲着药罐,“既然迟迟不愈,就别上值了,在承欢殿好好将养。”

她眼睫微闪,“我想换个差事。”

“换什么?”

“都行,只要离你远点。”她几分认真几分赌气地说。

“怎么了?”

“省得别人说我牝鸡司晨。”

“你是我枕边人,再躲能躲哪儿去?”他凑过来暧昧道:“他们说你,你倒是拿出吹枕边风的样子来啊?别白背了罪名。”

赵濯灵翻眼偏过头。

他退了回去,轻言道:“这红疮不除,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待在寝殿。”

“你什么意思?”她像竖起毛发的小兽,“又要关着我?”

弘业帝盯着她,“我今日召见了元衷。”

她眼波微动,“是吗?”

“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她不语。

“你常去弘文馆,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看书。”

“看书?”他冷笑,“看什么书?”

“什么都看。”赵濯灵不耐烦道。

他逼近了,探身问道:“再问你一遍,看什么书?”

赵濯灵一把推开他跳下床,“你有话就直说,我不是你的犯人!”

李盈抓过一旁的药罐狠狠地摔了出去,竭力压抑心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实招来,我既往不咎。”

她如听谬语,脸上写满了不屑,“我做错什么需要招供?若犯了国法,就把我交给三司审理,若犯了宫规,就把我送进掖庭。”

他站起来,每进一步,她就退两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腰抵着妆台。

——

紫宸殿阶前,夜风呜咽,跪着的青年身姿一晃,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

扬州四季分明,冬日十分寒冷,赵家庄子后面有条大河,这个时节已经上冻了,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层,引顽童嬉戏,赵濯灵从来只站在干岸上看,她知道万一掉进冰窟窿是会出人命的,她很惜命,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过目不忘张口成诗的。她要考进士,当大官,让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还要著书立说,百年后名留青史,和经史里的那些大人物一样。

她凝视着李盈的双眼,和冰面一样冷锐逼人,藏匿着深不见底的寒波。

奇怪的是,她不仅不害怕,还有点想笑,而且,她真的笑出了声。

李盈肺火直窜,话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会打我——还是打你自己?”她边说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双目含煞,“为何欺瞒我?”

赵濯灵的笑容越来越刺眼,“瞧你的样子,不是说要加倍补偿我,让我做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吗?结果,这么点事就要动怒?”

她的反应证实了她的谎言。

李盈耳鼓聒鸣,脑子一片混沌,幽幽道:“你也答应过我,好好做我的妻子、四郎的母亲,你又做到了吗?”

他收缩双拳,指骨泛白,“假的,都是假的,你又骗我。”

赵濯灵笑得更大声了,他的脸在视线里渐渐变得扭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地狱索命的冤魂。

“好,我告诉你实话,”她骇笑着,“我每次去弘文馆都是翻阅医书,在里面找避子的方子,但找来找去,无不损人。”

她旋身至一旁,摊着双手大声道:“什么空服油煎水银,水银乃炼丹之物,价值高昂,非寻常可得,我上哪儿找去?炼丹食用的又有几人善终,用此法避子,倒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快!”

“找不到方子,我能怎么办?我不想生孩子,那只能不行房事,可你不听我的呀,”她耸肩,语似埋怨,“你知道什么是虱子吗?”

她状似癫狂,笑得诡异,用指尖比划着,“就这么小的虫子,你没见过吧?试试一月不沐浴,身上、发间都能找出这小虫,咬得你浑身起红疙瘩,奇痒无比。”

她撩起袖子,“喏,就是这样。”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火花四溅,李盈仿佛不认识她了,痛心疾首道:“你为了避宠,不惜作贱自己来撒谎?”

“那又怎样?!你的谎言、欺骗还少吗?欺骗只能换来欺骗,都是你应得的。”她一字一顿道。

良久,李盈冷笑一声,逼视对方,“我早知道你不会看上那粗野村夫,果然,喜欢的是小白脸。”

赵濯灵皱眉,“什么小白脸——你说元衷?”

他走了过来,“你早就想出了红疮之计,之后还是频频去弘文馆。你二人联手瞒我,该死。”

她气极反笑,“我还能去哪儿?我要回避的时候,蹲在门前数蚊蚁?”

“偏殿待不下你吗?!”他在她面前停下。

“我难道就不能出去走走?你干脆用链子把我拴起来!”

“巧了,我们想到一处了。”他阴森森地笑起来。

赵濯灵脖颈子发硬,舌根发麻,“你个疯子。”

“我是疯了!”李盈掐着她的双臂吼道:“被你逼疯了,说,你是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私会小白脸?!”

她一定想不到,他此刻的心跳比她更快,那颗心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微小的变化,却又害怕甚至憎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引向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