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106)+番外
一连两个月,弘业帝未踏足承欢殿,直到冬月二十六日的雍王周岁宴。
小皇子被养得白白嫩嫩,人越多越兴奋,见着弘业帝,从乳母怀里探出身子伸手索抱,把父亲乐得眉开眼笑。
这孩子谁见了都喜欢,刚学会走路,李盈把他放到地毯上,看他歪歪扭扭地挪动小短腿,那些没生育的后妃都抢着扶,亲娘却安坐在位子上喝茶,神情淡淡的,瞧在太后眼里,横竖都不对劲。
回去路上,王氏对贴身宫媪抱怨:“看见没?赵氏那副模样,好像四郎和她没关系似的。早早就离席,像什么话,我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贵妃性子疏淡,嘴上不说,心里必是喜欢的,哪有为娘不疼孩子的?”
“她疏淡?”太后抬眉,“你又不是没见过她以前什么样。四郎这孩子长得真好,一看就是凤子龙孙,连我都多疼他几分,可怜摊上这样的亲娘。”
“雍王有圣人宠爱,不会受委屈的。”
太后叹了口气,“立储吵了这么久,我也管不了,爱立谁立谁吧。”
——
宾客散尽,乳母抱着李契离开。
弘业帝坐在旁边的小榻上,把玩着蹀躞带上的配饰,看赵濯灵卸钗环。
“泊容与我手谈一局?”
“我累了,”赵濯灵拔金步摇的手一顿,“陛下请回吧。”
对方好言道:“那玩叶子戏?就两局?”
说着朝满儿掷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取出叶子牌,摆在案上。
“我实在是困乏。”她看上去的确没精打采。
“就一局?行吗?”弘业帝低着声气。
赵濯灵从镜中看见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默叹一声,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叶子戏有上百张牌,规则复杂,需要筹算,二人开局后渐渐进入状态。
中间堆着的弃牌越来越多,赵濯灵见李盈的牌越来越少,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出了一张。
“你快输了。”她看了他一眼。
李盈笑道:“你的牌技大有长进,我却止步不前。”
“三年前你就赢不了我。”
说的还是在昌王府时。
“焉知不是我让着你?”
她看了眼牌局,抽走对方出掉的牌,“只有臣子让着皇帝,哪有皇帝让人?你技艺不精,却说让我,有本事赢我一次,让我心服口服。”
李盈已输完了所有的牌,两手一拍,“好,再来一局,让你见见真章。”
二人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浑然不觉天色,宫女手脚极轻地上了灯,不敢搅扰他们。
直到赵濯灵腹中传出异响,她双颊浮出一抹红晕——午宴吃得少,一下午只顾着打牌,早就饿了。
李盈憋笑,嘴角抽搐道:“饿了?”
她放下牌,看向外间,问满儿:“什么时辰了?”
“回贵妃,快酉时了。”
——
李盈夹了一块透花糍到赵濯灵碗中,“你以前就爱吃这些甜的。”
“儿时在家,母亲常亲手做糍糕给我们吃,她一边做,我们兄妹三人就扒着厨案看着。”赵濯灵回忆往事时神情柔和。
“明年开春让他们进京吧。”
她看向李盈,他继续道:“他们还没看过四郎,一并见见。”
赵濯灵低下头吃饭,“不用,他们刚回扬州,何苦折腾?”
“都听你的。”
撤了食案,二人漱了口,李盈仍不肯走,赵濯灵也不管他,径往西侧殿去。
他讨了个没趣,在她周围流连许久方离开。
赵濯灵看着书案上空白的麻纸,怔怔出神,笔尖凝的墨汁在酝酿许久后终于滴了下来,洇进纸里。
她揉了麻纸,顺势趴在书案上,双眼雾蒙蒙的。
年底诸事缠身,弘业帝没有太多精力和她周旋,二人白日在紫宸殿公务,甚是忙碌,晚间赵濯灵自回承欢殿,唯一着急的大概就是满儿了。
她看着镜中的主子,边按肩边道:“贵妃,听说圣人最近常去袁才人处。”
“哦。”赵濯灵闭目养神。
满儿不再出声,几年下来,她对贵妃的性子十分了解,要搁以前,必极力劝说她挽回圣心巩固宠眷。其实她也不明白,贵妃为何这样,她和圣人之间的关系,更非常人所能理解。
进来一个小宫女,满儿看了一眼,问:“贵妃,新衣做好送来了,您要试试吗?”
赵濯灵招招手,“不用试,就看看吧。”
小宫女端着衣服走近,满儿捧起来挂到椸架上。
貂裘袍子罩着一层绸裼,纹路波动,绣以金线,在夜色中流光溢彩。
满儿喜道:“贵妃,您看,您穿上肯定很美!”
她又拿起另一件,“还有雍王的,好生柔软,绣的花样倒是不俗。”
赵濯灵坐在笙蹄上打量新衣,“明日就穿这个守岁吧。”
“是。”
“你们的新衣做好了吗?”赵濯灵问。
“谢贵妃关心,都做好了,您给奴婢们加了赏钱,今年用的都是好料子。”
“那就好,明日你们都把活放一放,晚间我们一起守岁。”
“是!”
——
翌日,赵濯灵没有上值,睡到日上三竿,朦胧间听到孩子哭闹,撩开帘子问:“怎么了?”
满儿急忙回话,“大王要过来,已经被乳母抱走了。”
“让他进来吧。”
“是。”
李契见了亲娘,瞬间就不闹腾了,乖乖坐在床上,穿着新衣,裹得像个团子,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赵濯灵,嘴角还挂着口水。
赵濯灵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干坐了半晌。